然后,他拖着重伤之躯,缓缓地,却又无比郑重地,单膝跪地,将沾满鲜血的双手。
将那柄跟随他多年、此刻也沾染了叛徒与他自身鲜血的长剑,高高举过头顶,呈递给乾灵汐。
“罪臣……季尘,”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平静与决然,“愿奉上此剑,效忠公主殿下,百死无悔!”
在这一刻,他臣服的,不是权势,不是力量,而是他等待了三百年的,一个值得托付理想与忠诚的……真正的王!
乾灵汐看着跪在面前的季尘,看着他举过头顶的染血长剑。
看着他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摒弃了所有伪装的真挚与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略显纤细却稳定的手,缓缓接过了那柄沉重的长剑。
“季将军,请起。”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乾灵汐座下之将,与我将,共护这仙国河山!”
季尘,缓缓站起。当他再次挺直身躯时,站起来的,不再是那个卑贱算计、谄媚贪婪的盗贼王影煞。
而是三公主乾灵汐座下,最强大、也最忠诚的将领——季尘!
…
不久之后,在莫凡的谋划和季尘暗中势力的推动下。
乾灵汐得以面见闭关养伤多年、几乎不问世事的乾坤仙国当代仙皇——乾无极。
恢弘而空旷的乾元殿内,气息如同深渊般浩瀚莫测的乾无极,目光如同实质,扫过站在下方的乾灵汐、莫凡,最后,落在了站在乾灵汐侧后方的季尘身上。
乾无极的目光在季尘脸上停留了许久,那双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和……回忆。
“你……”乾无极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与一丝探究,“是季元一的弟弟?”
季尘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低着头,没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有些紊乱。
莫凡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从未见过季尘露出这样的……近乎是屈辱与仇恨交织,却又强行压抑的姿态。
乾无极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吟片刻,改口道:“哦,是了。是他父亲强迫府中奴隶生下的那个孩子。”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剜在季尘的心上。
他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空气的凝滞,能想象到莫凡和乾灵汐投来的目光。
他死死地低着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但他依旧一言不发。
莫凡看着低着头的季尘,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心中了然。
他终于明白,那份隐藏在贪婪与谄媚下的深沉恨意,源自何处。
片刻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乾无极似乎失去了兴趣,挥了挥手:“罢了,旧事休提。
灵汐,你既已走到这一步,便好自为之。”
说罢,他的身影缓缓融入大殿深处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乾无极离去后,季尘才缓缓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再次恢复了平静。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但莫凡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紧接着,在季尘和乾灵汐手下几位善于谋划的名士(其中不少是季尘早年网罗的人才)共同运作下,仙国舆论开始发酵。
关于三公主乾灵汐仁德睿智、心系百姓、在皇储之争中表现出色,甚至派人救回二皇子(虽未公开,但消息已巧妙流传)。
维护皇室颜面的事迹被大肆宣扬。同时,四皇子乾元虎的一些不当行为也被有意放大。
在舆论压力和乾灵汐确实展现出的能力与势力面前,闭关的乾无极不得不下旨。
正式褒奖乾灵汐,并赐予了她更大的权柄和封地,使其在法理和声势上彻底压过了四皇子乾元虎。
…
权力的巩固并未带来长久的安宁。就在季尘伤势逐渐恢复。
全力辅佐乾灵汐整顿势力之际,一个他意料之中却又难免伤感的时刻到来了。
他手下最强的战士,也是他在盗贼生涯中,唯一可以称之为“朋友”的老兄弟——雷山,寿命走到了尽头。
雷山并非修士,只是一名天赋异禀的武者以武入道,凭借强悍的体魄和战斗本能达到了堪比元婴的战力,但终究敌不过岁月的侵蚀。
雷山没有选择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死亡。他找到了季尘。
“首领,”雷山的声音依旧洪亮,但气息已经衰败。
“我雷山一辈子,杀人放火,没什么遗憾。最后,想跟你再打一场。
像个战士一样死去,而不是像个娘们一样老死。”
季尘看着这个跟随自己最久,也最了解自己过去那段盗匪生涯的老兄弟,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在据点外的雪原上,两人进行了一场纯粹力量与技巧的碰撞。
没有灵力,只有最原始的武技和磅礴的气血之力。
最终,季尘赢了,他一掌印在雷山的心口,震碎了他的心脉,给了他一个痛快且尊严的结局。
雷山倒下时,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季尘亲手将他安葬在雪山之巅,俯瞰着他们曾经纵横驰骋的土地。
风雪很快覆盖了新坟,也掩盖了季尘脸上那一闪而逝的落寞。
就在季尘埋葬了雷山,心情郁结之时,昆英找到了他。
“首领,”昆英的眼神依旧冰冷,仇恨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减弱分毫,“按照约定,我已完成足够数量的任务。现在,我要挑战你。”
季尘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培养起来,却又时刻想着杀死自己的少年,心中那股因朋友逝去而积郁的闷气,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没有拒绝。
“好。”
两人的战斗比与雷山那一场更加凶险。昆英的“影噬诀”阴狠毒辣,身法诡异,招招致命。
季尘虽然实力远超昆英,但他似乎有意借此发泄。
并未动用化神期的绝对力量压制,而是以近似的力量层次与昆英对战,拳脚之间,却比平时更加沉重、更加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