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磨成精
青崖山的月亮总比别处沉些,像块浸了水的玉,沉甸甸地挂在鹰嘴崖上。山脚下的青石村,三百多口人靠着山涧里的泉水和坡上的薄田过活,村口那盘老石磨,打记事起就在槐树下转着,磨过新麦的清香,也磨过荒年的糠麸。
光绪二十三年的秋老虎格外凶,日头把石板路晒得能烙饼。王老五蹲在磨盘旁抽烟袋,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蜡黄的脸。爹,这磨盘咋转不动了?儿子狗剩攥着磨杆使劲,石磨却像生了根,纹丝不动。
邪门了。王老五磕掉烟灰,伸手摸磨盘。往年总带着潮气的青石,今儿竟烫得吓人,磨眼里积着的麦麸不知咋的,竟焦黑成了炭屑。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今早去后山砍柴时,看见鹰嘴崖上的云雾红得像血,当时只当是日头映的,没往心里去。
夜里起了风,呜呜地绕着槐树林打转。狗剩被尿憋醒,听见院里有动静,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人在推磨。他揉着眼睛撩开窗帘,月光正好落在院心——那盘石磨正自己转着,磨杆空空地荡着,磨盘缝里渗出银亮的光,顺着石槽淌到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
爹!爹!狗剩吓得嗓音发颤,王老五披着衣裳跑出来,刚站稳就见磨盘猛地停了,一道青光从磨眼里窜出来,在院里打了个旋,竟化成个穿青布短褂的后生,眉眼周正,就是皮肤白得像石头,手里还牵着头浑身雪白的小毛驴。
老丈莫怕。后生拱手作揖,声音里带着石磨转动的嗡鸣,我是这盘磨成的精,修了三百年,今夜才算化形。他指了指白驴,这是伴我修行的灵物,名唤雪团。
王老五捏了捏大腿,疼得龇牙咧嘴,不是做梦。他活了五十岁,听老人们讲过狐仙鬼怪,却从没听说石磨能成精。你...你要干啥?
报恩。青衫后生笑起来,眼角有细碎的纹路,像磨盘上的凿痕,你王家祖辈三代守着我,添过磨齿,换过磨盘,今日我化形,自当护着青石村。说罢,他抬手往磨盘上一指,原本焦黑的磨眼突然涌出白花花的面粉,簌簌地落在竹筐里,转眼间就堆成了小山。
二、雪团盗谷
消息像长了翅膀,第二天就传遍了青石村。有人怕得关紧门窗,也有人好奇地来看热闹,村东头的李秀才捧着本《聊斋》蹲在槐树下,摇头晃脑地说这是地灵人杰,石有灵性。
青衫后生倒不见外,白日里就坐在磨盘上晒太阳,夜里帮着村里人推磨。他磨出的面粉格外细,蒸出的馒头透着甜,烙的饼子能香到二里外的山神庙。日子久了,村民们也就不怕了,都喊他石磨仙。
可这年冬天来得早,十月就下了场大雪,把山路封得严严实实。眼看村里的粮仓见了底,家家户户开始掺着树皮糠麸过日子,王老五的眉头又皱成了疙瘩。石磨仙,这雪再不停,怕是要饿死人了。
石磨仙望着窗外的雪,指尖在磨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