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反正咱不甘心。”霍志军捏着拳头噼里啪啦作响。
“咱也想顿顿吃红烧肉，全国人民都吃上。”林长胜镜片下的黑眸划过一抹幽光，“想过上欧美那样的好日子。家家户户住楼房，有小轿车。”
“以前的四化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霍志军闻言笑道。
“以前是咱们想象的四化，这不是见识了欧美的生活了。”宁三军嘿嘿一笑，“我还想着一边高楼大厦，一边联合收割机，在收粮食。”
“就像歌里似的在希望的田野上。”庄文军黝黑的眼眸里满是笑意，“咱都喜欢好日子。”
“可是看样子老美把咱们定位成代加工厂，只配当地主家的长工。”阮桂芳冷哼一声。
“那不行，自古咱们就没这么窝囊过。”林长胜墨镜下的黑眸闪着精光，“咱们要翻身当家做主，不能他们说了算、”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宁三军硬气地说道。
“这不就得了。”阮桂芳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说道，“未来的世界很精彩。”
“您刚才说的正事。”林长胜墨镜下的黑眸凝视着阮姐。
“哦！今年下半年这生意就不做了。”阮桂芳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们说道。
“啊！”林长胜他们齐齐惊讶地看着阮姐，一脸的不解。
“为什么不做了。”林长胜着急地看着她问道。
“这生意好好的。”宁三军暗棕色的眼眸一瞬不瞬阮姐。
“有更好的生意，这生意怎么说不能长久的做，实话说：咱这可是走私。”阮桂芳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说道，“先开始你们可是反对，不太情愿的，咱向后撤，咋了还不愿意啊！”
“只是干的顺手了，不想扔掉，毕竟很挣钱的。”庄文军老实地看着他们。
“得撤了，咱可是被上面谈话了。”阮桂芳好心地提醒他们。
“撤，撤！”林长胜他们齐齐同意道。
“那咱这一回跟伊万他们早点儿说，让他们也做好准备。”阮桂芳眸光深沉地看着他们说道。
“伊万会同意吗？毕竟这生意很赚的。”宁三军有些担心地说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小宁，怎么说话呢？”林长胜提醒他道。
“没关系，这话也是事实。”阮桂芳闻言笑了笑，“我会说服他的。”
“行吧！”庄文军憨憨地说道，“撤就撤吧！”
“咱还有更广阔的天空。”赵南征激动地摩拳擦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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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长胜在哐当、哐当声中问道，“阮姐，如果没有遇见我们，您会干什么？”
“我？”阮桂芳闻言想也不想地说道，“在国内当倒爷，攒够本了，买旧房子，当拆一代。现在嘛！胃口大了，在国际上扑腾。”
“呵呵……”林长胜闻言笑了起来，“人家发迹，起家都喜欢用熟人的。”
“我要是办工厂做实业那肯定拉着熟人和儿子一起干。”阮桂芳眸光温润地看着他们说道，“但是我的年纪摆着呢！可不是小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正是闯荡的年纪。现在利用政治，地缘冲突赚钱，不用承担那么多工人的生计，赚了，赔了，都是自己的，不会连累其他人。”
阮桂芳赶紧又道，“当然这只是我自己，你们有自己的想法可以说出来。”
“我们跟着您干了。”林长胜闻言想了想说道，“我们会认真地学习各类技能和知识。”
“您用着我们放心。”宁三军琉璃色的眼眸看着阮姐说道，“我以前不太理解熟人社会，特别瞧不上这一套，就觉得这社会完了，没救了，到处都是关系户，凭本事吃饭的人很难出头。”
“怎么？现在不反对了。”阮桂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说道。
“有！就这两年扫货，悟到了。”庄文军琥珀色的眼眸看着他们说道，“我回家扫货，都是我家乡周围的，这要是敢糊弄我，就别想在乡里生活了，唾沫星子都会被乡亲们给淹死了。”
“呵呵……”阮桂芳闻言笑了笑，“说到用熟人，一般人都会说到：信任，成本，风险……这些不能说错，只能说还没说到点子上。小庄说的对！”
阮桂芳柳眉轻挑，“汉高祖起家后来有了沛县勋贵，这些不都是他的熟人。”
“明太祖的淮西勋贵。”赵南征轻笑出声道。
“就连蒋光头也喜欢江浙系，都是熟人。”宁三军嘿嘿一笑道。
“汉高祖，明太祖学问都不高，那些功臣文化也不太高，樊哙还是杀狗的！”霍志军想起来看着他们说道。
“还都是一个地儿的，这地儿地杰人灵啊！”庄文军闻言笑了笑说道。
“这是什么？地理决定论。”阮桂芳眉眼含笑地看着他们说道，“这是历史给出的答案，不在管理学，不在人情世故。”
“这么看来重用熟人不是人情问题啦？”林长胜闻言挠挠头看着阮姐他们。
“这本质上是东西方，也就是农耕文明与海盗文明两种底层协作模式的一直以来的惯性。”阮桂芳眸光沉静地看着他们说道。
“咱们就会种地，无论到哪儿看见土地不撒上点儿种子浑身都不舒服。”林长胜闻言笑眼弯弯地看着他们说道。
“在古代的村落，土地是固定的，人基本是不动的，这一辈子打交道的就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阮桂芳眉眼含笑地看着他们说道。
“现在也是，我妈一辈子就去过县城，市里都没去过。”林长胜老实地说道。
“在这种环境下，信任是怎么建立的？”阮桂芳眸光深邃地看着他们说道。
“嗯嗯！”宁三军闻言点头，“我凭什么信你。”
阮桂芳眸光深邃地看着他们说道，“不是靠一纸合同，而是靠你这人。我信你，不是因为那光鲜的履历，不是你学问有多高，而是因为我知道你爹是谁？你爷爷是谁？你家祖坟埋在哪儿。”
“您信我们也没签什么合同。”林长胜身上漾起欢乐的气氛。
阮桂芳闻言笑了笑，“人的信用，不是你自己的，是整个家族的，整个村子给你背书。这要是坑了我，也跑不了，因为根儿在这里。”接着又道，“到那时人面临的不是法律的制裁，而是村里再也没人跟你来往，你家孩子娶媳妇儿都难。”
“农村很看重名声的，谁家名声不好，真是嫁姑娘，娶媳妇，一听他家，就直接绕道走了。”赵南征闻言忙不迭地点头。
阮桂芳目光温润地看着他们说道，“在农耕文明中，最高的成本不是钱，而是关系的撕裂，最强的风控不是契约，而是熟人社会的监督网络。”
霍志军闻言想了想，“还真是。这古代连坐还真有道理。”
“这是当然了，古代法律都是经过血与火检验的。”阮桂芳眸光沉静地看着他们说道。
“那西方海盗文明怎么说？”宁三军好奇地问道。
“五湖四海皆路人。”阮桂芳闻言目光幽深地看着他们，“海盗文明离不开港口，那么船来了，水手，商人从世界各地涌来，今天还在跟你喝酒，明天就扬帆起航，这辈子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再回来不就得了，怎么会见不到。”林长胜不解地看着他们说道。
“呵呵……”阮桂芳闻言摇头轻笑，“大航海时代，没有卫星定位，划着小舢板，那是九死一生。他们在海上航行死的人能七七八八的，真是拿命在赌。不是现代船只。”
“我以为很容易的。”霍志军闻言眨了眨黑眸看着阮姐。
“回头你们看看大航海的历史，就知道有多惨了。”阮桂芳眸光深邃地看着他们说道，“那都是亡命之徒，活不下去了，才冒死航海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冒险精神。”抿了抿唇，“你要是有吃有喝，有安稳的生活，你愿意去冒险吗？”
“老婆孩子热炕头，谁还出去闯。”林长胜闻言忙不迭地说道。
“那海盗文明信任怎么建立的。”宁三军好奇地问道。
“我管你爹是谁？我只关心我船上的货，我怎么保证你收了钱不跑路呢？”阮桂芳眸光清明的看着他们，“那只能靠一样东西——契约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背后还有商会，有规矩，有法律，敢违约，我找的不是你家里人，而是法官。”接着又道，“海盗文明里，人是流动的，所以必须建立一套不依赖人的信任机制，信任的基础就冰冷的规则和契约。”
“现代社会也这么干吗？”宁三军有些惊讶地问道。
“这是几千年刻在文明骨子里的基因，不是通过什么现代化社会就一下子改变的。”阮桂芳眸光湛湛地看着他们说道，“现代化，本质上是把无数个物理上的村子，搬进了组织架构的新村子。公司，部门，项目组，就是一个新时代的乡土社会。”
“同校，同乡，同窗。”林长胜扶了下墨镜镜框看着他们笑了笑，“一起扛过枪。”
“对！”阮桂芳闻言眼底浮起灿烂的笑意，“你看看领导为什么重用熟人。一个领导在用人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启动了依然是这套运转了几千年的农耕系统风险评估模式。”
“嗯嗯！”林长胜闻言点点头。
“一个熟人就像是同村的，他的能力边界，人品底线，行为模式，都是可预测的。用他，心里有底儿，就算出事，也在村里的舆论和关系网的控制范围内。”阮桂芳眸光温润的眼眸看着他们说道，“他背叛的成本极高，因为他要毁掉的是在这个村子里长期积累的社交资产。”
“嗯嗯！”宁三军食指挠挠头，“祖辈出海下南洋，都喜欢抱团。”
“一个陌生的能人，就像是外来的货郎，他的履历再牛，说的再天花乱坠，但在领导的潜意识里，那就是一个非我族类的变量。人的行为是不可测的，忠诚度无法保证，背叛成本几乎为零，大不了换个村子继续卖货。”阮桂芳眸光深沉地看着他们说道。
“这种用熟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也不是在搞什么小圈子，论人情。”赵南征闻言理解地说道。
“重要熟人，他只是在用着自己最熟悉，最本能的那套风控算法，去降低事情搞砸的概率。”阮桂芳明亮的黑眸看着他们说道，“有时候不是不信你的能力，他是不信脱离了熟人网络的契约。”话锋一转，“但是凡事不能绝对，老乡见老乡不再是两眼泪汪汪，而是骗你没商量。”
“对！现在骗子太多了。”林长胜无奈地看着他们说道，“大家都穷怕了。”
霍志军指指自己的眼睛，“还是得练就火眼金睛。阅人无数。”
“呵呵……”阮桂芳黑得发亮的双眸看着他们说道，“两种文明协作模式存在巨大的差异，当你在用海盗文明的契约精神和能力至上去要求这个环境时，早就启动了农耕文明这套古老，但极其有效的乡土算法。”
“看懂了我们是熟人社会，人家是生人社会这个根本区别，就理解了熟人社会为什么这么做的逻辑了。”宁三军闻言琉璃色的眼眸看着他们说道，“与其抱怨规则，不如理解他，然后成为那个最值得信任的局内人。
“山不就我，我就山。”林长胜闻言笑了笑，“真正的聪明人，会思考规则背后的逻辑，然后利用这个逻辑。想办法把自己，变成别人的熟人。”
“难不成去拉关系，请客送礼。”霍志军轻蹙着眉头说道。
“这手段太低级了吧！”庄文军轻蹙着眉头说道。
“真正核心的两个字：靠谱。”阮桂芳竖起食指看着他们温和地说道，“创造多点链接，别老是闷头干活。主动汇报工作，主动分享你的思考，甚至在饭局上主动聊聊业务。让领导在不同的场景下，都能看到你，了解你，心理学上叫：曝光效应。看得多了，自然就熟了。”
“能力，展示自己。”林长胜墨镜下的眼眸晶亮地看着他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