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弄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直白到近乎莽撞的问题砸懵了。霞光映照下,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飞起两抹红云,一直蔓延到耳根,连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转回头,心脏在胸腔里毫无章法地狂跳,几乎要撞出来。
“你……你胡说什么!”她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明显的慌乱,手指下意识地揪住了宽大衣袍的袖口,用力到指节泛白,“谁……谁喜欢你了!少自作多情!”
傅沉舟却不依不饶,他侧过身,目光如炬,紧紧攫住她躲闪的眼神,声音低沉而执拗,带着一种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强势:“看着孤回答。是不是?”
“不是!”江弄影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又急又脆,却因为心虚而显得底气不足。她不敢看他,只能死死盯着天边那最后一缕即将被地平线吞没的金边,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美景。
“撒谎。”傅沉舟断言,语气笃定。他看着她通红欲滴的耳垂,看着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羽睫,心中那份不确定渐渐被一种汹涌的、名为“确信”的浪潮淹没。若非在意,为何在刺客面前争相赴死?若非有情,为何在他重伤时不离不弃,甚至强忍内伤也要护他周全?
他伸出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脸来,面对着自己。指尖触碰到她细腻滚烫的皮肤,两人皆是一颤。
“江弄影,”他唤她的名字,目光深邃如同此刻渐渐漫上星子的夜空,声音里褪去了平日的冷厉和调侃,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虔诚的认真,“孤在问你。”
被迫迎上他灼热的视线,江弄影所有逞强的外壳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击碎。她看着他苍白的俊颜,看着他眼底清晰映出的、那个惊慌失措的自己,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和下颌绷紧的线条……这几日生死与共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他虚弱却坚定的怀抱,他以口渡药时的焦灼,还有他方才找不到她时,那毫不掩饰的恐慌……
一种酸涩又甜蜜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终于彻底隐没,天地间陷入一种朦胧的、暧昧的灰蓝色。只有天边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如同羞赧红晕般的霞光。
江弄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反驳的话,却发现所有的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在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注视下,她无所遁形。
她猛地闭上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齿缝间挤出一句细若蚊蚋、几乎要被晚风吹散的话:
“……就……就只有一点点……”
话音未落,她便羞得再也无法待下去,用力挣脱他捏着她下巴的手,跳下大石,头也不回地、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朝着破庙的方向跑去,宽大的衣袍在晚风中猎猎作响,勾勒出她仓惶又纤细的背影。
傅沉舟没有阻止她,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块尚存落日余温的大石上。
夜幕缓缓降临,第一颗星星在天边悄然亮起。
他抬起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下巴肌肤那细腻滚烫的触感。耳边回荡着她那句细不可闻的“只有一点点”,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一点点?
傅沉舟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深邃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如同星火般,倏地亮了起来,随即,那菲薄的唇角,难以自抑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扬起,最终勾勒出一个无比清晰、带着极致愉悦和某种势在必得的弧度。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桃林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笃定:
“一点点……也够了。”
**只要有一点,他就能让它星火燎原,直至占据她的全部心野。**
以此树为记,落日为证。她亲口承认的,抵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