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朱红宫墙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青石板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倒映着一行人错落的身影。江弄影亦步亦趋地跟在傅沉舟身后,耳尖的热意迟迟未散,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指尖都泛了白。
傅沉舟的步伐不快,肩头的伤似是并未影响他的行止,只是偶尔抬手按一下衣襟,动作轻缓。他侧头看了眼身旁局促不安的江弄影,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故意放缓了语气:“怎么?方才算计容璟时的底气,这会儿全没了?”
江弄影脸颊又是一热,连忙垂眸应声:“殿下说笑了,奴婢只是……只是从未做过这等近身伺候的事,怕是会笨手笨脚,反倒冲撞了殿下。”她这话倒是真心,从前身为江侧妃时,皆是宫人伺候她,何曾亲手照料过旁人,更别提是沐浴这等私密之事。
“无妨。”傅沉舟淡淡开口,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脸颊,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孤相信你,连容世子都能被你绕进去,这点小事难不倒你。”
秦武和萧远跟在后面,刻意拉开了些距离,两人时不时交换个眼神,皆是忍俊不禁。秦武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凑到萧远耳边低笑道:“你看弄影姑娘这模样,跟受惊的小鹿似的,殿下也真舍得逗她。”萧远轻咳一声,示意他噤声,却也忍不住抬眼望向前面的两人,眼底满是了然——殿下对江姑娘的心思,怕是早就藏不住了。
苏慕言提着药箱走在最后,神色平静,只是偶尔看向傅沉舟的背影,眉头微蹙。他行医多年,最是通透,自然看得出傅沉舟对江弄影的不同。只是这江姑娘身份特殊,从前是侧妃,如今是宫女,这般拉扯,不知是福是祸。
一行人很快到了东宫正殿,傅沉舟吩咐宫人备好热水,便遣退了殿内所有人,只留下江弄影。殿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声响,空气中只剩下铜壶里热水沸腾的细微声响,平添了几分暧昧。
江弄影站在殿中,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屏风,屏风后隐约可见浴桶的轮廓,氤氲的水汽顺着屏风的缝隙漫出来,带着淡淡的花香。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心里把傅沉舟又吐槽了一遍,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刚要开口询问,便被傅沉舟的声音打断。
“过来。”傅沉舟坐在外间的软榻上,正抬手解开衣襟的系带,动作从容不迫。他肩头的血迹已经干涸,暗红色的印记染在月白色的锦袍上,竟有种别样的冲击感。
江弄影犹豫了一下,还是缓步走了过去,垂着头不敢看他。傅沉舟见她这副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浓,故意将衣襟又解开了些,露出肩头缠着的布条,声音带着点刻意的慵懒:“帮孤解开布条,再换你那金疮药重新敷上,免得等会儿沐浴弄湿了,反倒麻烦。”
这话倒是合情合理,江弄影无法推辞,只能伸出微微发颤的手,指尖刚触到那粗糙的布条,便感受到傅沉舟肩头肌肉的轻颤。她心头一跳,动作愈发轻柔,小心翼翼地解开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布条,露出底下的伤口。
伤口不算太深,却也不算浅,皮肉翻卷着,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看着有些狰狞。江弄影心头莫名一紧,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从袖中取出瓷瓶,倒出些金疮药在指尖,轻轻敷在伤口上。
“嘶……”傅沉舟低吸了一口气,不是因为疼,而是她的指尖太过微凉,触在温热的肌肤上,带来一阵奇异的触感。他垂眸看着她专注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鼻尖小巧,唇瓣泛红,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江弄影敷完药,正想重新缠上布条,却被傅沉舟握住了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江弄影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温柔,有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炙热。
“殿、殿下……”她慌乱地想要抽回手,脸颊却烧得更厉害了。
傅沉舟却没松开,反而微微用力,将她拉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泛红的耳廓,声音低沉沙哑得像浸了温水的砂纸:“急什么?药敷得是否匀称,孤还没验过。”
江弄影浑身一僵,脸颊烫得能熨帖衣物,挣扎的力道都弱了几分:“殿、殿下,奴婢按规矩敷的,不会出错……”
“规矩?”傅沉舟挑眉,指腹摩挲着她手腕细腻的皮肤,目光却落在她沾了药粉的指尖,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挑剔,“孤看未必。方才你敷药时心不在焉,莫不是想敷衍了事?”
他拇指轻轻按压在她虎口处,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掌控力,另一只手抬起来,指尖擦过她方才敷药时不小心沾在脸颊的一点金疮药粉末,动作暧昧又强势:“你看,连自己脸上都沾了药,可见有多分心。这样敷在孤的伤口上,若是留了疤,谁来负责?”
江弄影被他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呼吸一窒,连忙偏头躲开,心里把他骂了千百遍:“傅沉舟你故意的!不过是点药粉,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分明是想借机刁难我!”嘴上却只能低声求饶:“是奴婢疏忽,奴婢这就重新为殿下敷一遍……”
“不必。”傅沉舟松开她的手腕,却顺势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他眼底的炙热愈发明显,混合着一丝恶劣的笑意:“孤忽然觉得,亲手敷药才放心。你站在这里,看着孤敷,若是哪里不对,你亲自纠正。”
他说着,拿起瓷瓶倒出药粉在掌心,指尖沾着药粉,缓缓覆上自己的伤口。动作刻意放得极慢,温热的指尖偶尔擦过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他抬眼看向江弄影,目光灼灼:“这里,是不是该多敷些?”
江弄影被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看着他指尖在伤口上轻轻涂抹,那画面太过冲击,让她浑身血液都快冲到头顶。她死死咬着下唇,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含糊应着:“是、是殿下说的是……”
傅沉舟见她窘迫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指尖却忽然一顿,故意蹙眉:“不对,你方才不是这么敷的。过来,手把手教孤。”
他抓过她的手,带着她的指尖沾上药粉,缓缓按在自己的伤口边缘。温热的肌肤相触,江弄影像被烫到一般想要缩回手,却被他牢牢按住。傅沉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蛊惑般的低哑:“轻点,孤怕疼。”
“怕疼?”江弄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方才跟容璟动手时那般勇猛,现在敷个药倒怕疼了?分明是故意折腾我!”可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以及他身上浓郁的龙涎香混合着药香的气息,让她心跳得愈发急促,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傅沉舟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慌乱与无措,心底那点因她疏离而起的烦躁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秘的愉悦。他就是喜欢看她这副明明想逃,却又不得不乖乖听话的模样,喜欢看她脸颊泛红、耳尖发烫的样子,这让他觉得,她并非对自己毫无触动。
“好了。”他终于松开她的手,看着她如蒙大赦般缩回手,垂着头不敢看他,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看来还是得你亲自指导,孤才放心。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又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今日既犯了错,光指导孤敷药还不够。待会儿孤沐浴,你得寸步不离地守着,若是水温凉了,或是孤有任何吩咐,你都得立刻照做,不许有半点迟疑。”
江弄影心头一沉,刚想开口辩解,却对上傅沉舟那双带着戏谑与强势的眼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知道,这场刻意的“为难”,才刚刚开始。
傅沉舟忽然站起身,雪色中衣因动作滑落大半,露出肩头刚敷好药的伤口,以及肌理流畅的背脊。他没有立刻走向屏风后,反而侧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江弄影身上。
那眼神带着几分刻意的审视,又藏着一丝不容错辨的灼热,从她泛红的脸颊扫到攥紧裙摆的指尖,慢悠悠地勾了勾唇角,语气是笃定的不容拒绝:“热水该凉了,你…伺候孤沐浴吧。”
话音落,他才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屏风后,宽肩窄腰的背影在氤氲水汽中愈发挺拔,只留下江弄影僵在原地,心脏砰砰直跳,刚才傅沉舟的眼神太过锐利,差点让她失守。耳尖的热意瞬间蔓延至脖颈,心里把他的“得寸进尺”又骂了三遍。
江弄影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腾的羞恼与怒火被强行压下,化作唇边一抹标准到堪称完美的职业假笑——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眼底却无半分暖意,只剩一片刻意维持的恭顺。她指尖攥紧浴巾,布料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却硬是逼着自己迈出脚步,硬着头皮绕过雕花屏风。
屏风后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花香与龙涎香交织的气息,将傅沉舟宽肩窄腰的背影衬得愈发朦胧。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的不耐与慌乱,那抹假笑依旧挂在脸上,连声音都刻意放得柔婉:“殿下,奴婢……来了。” 心里却早已把傅沉舟的得寸进尺骂了个狗血淋头:“傅沉舟你个腹黑的家伙,不折腾死我是不会罢休的!这假笑都快挂不住了,再刁难我,迟早给你演一出‘宫女罢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