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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别墅,仿佛一夜之间被置于无形的聚光灯下,每一寸空气都紧绷着。安保系统无声地运行到最高级别,所有的窗帘都严密地拉拢,隔绝了外界的窥探。客厅里,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温明远坐在主位沙发上,面色沉肃,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那是他思考重大决策时的习惯动作。温母紧挨着他坐着,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不时飘向楼梯方向,充满了担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温景辰则像一尊门神,站在靠近玄关的位置,身姿挺拔,眼神锐利,时刻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约定的时间一分一秒地临近。

当门铃以一种符合“礼仪”的方式,而非之前那种令人心悸的凭空出现响起时,客厅内的三人身体都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

温景辰深吸一口气,通过可视门禁确认了门外来客的身份后,才缓缓打开了那扇厚重的防盗门。

门外,站着封碣。

他依旧穿着那身略显紧绷的现代休闲服,高大的身形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他似乎刻意收敛了周身那骇人的煞气,但那双深邃眼眸中惯有的冰冷与锐利,以及长期身处高位形成的无形威压,却无法完全掩盖。他站在那里,与这精致温馨的现代家居环境,依然格格不入得如同史前巨兽闯入了瓷器店。

他的目光先是快速扫过温景辰,确认环境,然后越过他,落在了客厅内正襟危坐的温明远和温母身上。最后,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急切,投向了空荡荡的楼梯口。

“请进。”温景辰的声音打破了门口的凝滞,他侧身让开通道,语气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封碣迈步走了进来。他的步伐沉稳,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属于战士的警惕感,仿佛每一步都在评估着地面的承重和周围可能存在的威胁。他走到客厅中央,在距离温家父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如同接受检阅的士兵,又像是等待宣判的囚徒。

“温先生,温夫人。”他开口了,声音比电话里更加低沉,似乎在极力控制着语调,试图显得“平和”,但那源自骨子里的冷硬,却让这声问候听起来依旧带着距离感。

温明远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百感交集。就是这个男人,两次以匪夷所思的方式带走他的女儿,搅得他的家庭天翻地覆。此刻,对方就站在面前,收敛了爪牙,试图展现“诚意”,但他心中那根警惕的弦,却丝毫不敢放松。

“封先生,”温明远没有起身,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同样疏离而正式,“请坐。”

封碣看了一眼旁边柔软的真皮沙发,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依言坐了下来。他的坐姿挺拔,背脊没有完全靠在沙发背上,依旧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发起攻击或防御的姿态。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客厅里蔓延。

最终还是温明远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不想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寒暄上,直接切入主题,语气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家长权威:

“封先生,你之前的所作所为,给我们家庭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和伤害。这一点,我想你很清楚。”

封碣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温明远继续道:“基于你昨晚的表现,以及……景辰转达的你的‘诚意’,我们愿意给你,也给念念一个机会。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如同谈判桌上的对手,亮出了底牌:

“你必须遵守我们的条件。”

温明远一条一条地,清晰而缓慢地陈述着那些经过一夜商讨、近乎苛刻的条件,每一条都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

“第一,从今以后,你绝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未经允许,突然出现在我们家,或者任何可能惊吓到念念和我们家人的地方!任何见面,必须提前通过景辰预约,并得到我们的同意。”

“第二,你和念念的所有见面,必须在我们的监督之下进行。初期,只能在指定的、安全的公共场所,或者在我们家,且有家人在场的情况下。不允许有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

“第三,你需要逐步地、坦诚地向我们说明你的……‘真实情况’。包括你的来历,你所说的‘磐石城’,以及你们那种……来去无踪的能力。我们需要评估潜在的风险。”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温明远的声音陡然加重,目光如炬地盯着封碣,“你必须以你所能理解的最郑重的方式保证,绝不能再将任何危险——无论是来自于你自身,还是你那个世界——带给念念,以及我们这个家!如果因为你的缘故,让念念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或者让我们的家庭陷入危险之中,那么一切约定立刻作废!我们将会用尽一切手段保护念念,并且,永远不会再让你接近她!”

这四个条件,如同四道冰冷的铁栅,试图将封碣这头危险的猛兽,牢牢地限制在安全的范围之内。

温景辰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锁定在封碣身上,观察着他最细微的反应。温母则紧张地攥紧了衣角,心跳快得如同擂鼓。

封碣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眸子,在听到某些条款时,会极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比如“不允许单独相处”,比如“用尽一切手段”。

这些条件,对他而言,是陌生的,是束缚,甚至带着一丝……羞辱。在他的世界里,力量即是真理,何曾需要向弱者做出如此多的承诺和让步?

但是……

他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了楼梯方向。他能感觉到,她就在上面。她在等待,在期盼。

他想起她哭泣的模样,想起她依偎在他怀里时那全然的信赖,想起苏婉说的“真诚与尊重”,想起自己那“她的眼泪比千军万马更难受”的肺腑之言。

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习惯,在触及到关于她的一切时,都变得不再重要。

温明远说完条件,客厅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等待着封碣的回应。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封碣缓缓抬起头,目光从温明远、温母,最后落到温景辰脸上,然后,他重新看向温明远,那双总是盛满冰霜的眸子里,此刻只有一片沉静的、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没有立刻回答“是”或“否”,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温家三人都有些意外的举动。他抬起右手,按在了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这是一个在他那个世界,代表着重誓和绝对承诺的姿势。

“我,封碣,”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以磐石城城主之名,以我血脉之力起誓——”

他逐条回应,语气没有任何犹豫:

“未经允许,绝不擅入此界,惊扰诸位。”

“与念念相见,必遵约定,接受监督。”

“我的来历,城池之秘,若你们欲知,我可……尽力说明。”

最后,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和认真,那是一种属于守护者的决绝:

“只要我封碣一息尚存,绝不容任何危险,伤她分毫,近此家门。此誓,天地共鉴,若有违背,力量反噬,神魂俱灭!”

这不是地球上任何已知的誓言形式,但那话语中蕴含的绝对意志和那股仿佛引动了某种无形力量的肃穆感,却让温家三人心中剧震!他们能感觉到,这绝非儿戏,而是眼前这个男人,用他所认知的、最极端也是最郑重的方式,许下的承诺。

誓言落下,客厅内落针可闻。

温明远看着封碣那郑重其事的样子,看着他眼中不容错辨的认真与决绝,心中最后一道坚固的防线,终于被这原始的、充满力量感的誓言,冲击得松动开来。

他沉默了许久,仿佛在权衡着这誓言的分量,权衡着女儿未来的幸福与潜在的风险。

最终,他重重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般,吐出了一口气,对着封碣,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几乎就在温明远点头的瞬间,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压抑不住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温念念穿着睡衣,头发还有些凌乱,显然是刚刚醒来,或者根本一夜未眠,正站在楼梯转角处。她一只手紧紧抓着楼梯扶手,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脸上却绽放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混合着狂喜、委屈和难以置信的笑容。

她看着楼下的封碣,看着他那依旧冷硬却为她做出了巨大妥协的身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用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颤抖地、无比清晰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封碣!”

然后,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冲下楼梯,如同归巢的乳燕,直直地扑向了那个她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温暖的怀抱!

封碣在她冲过来的瞬间,便已经下意识地张开了双臂,将她那纤细而颤抖的身体,牢牢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他低下头,将脸埋在她带着清香的发间,那双总是冰冷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无人得见的、汹涌的情感。

他抱得很紧,很用力,仿佛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再也不分离。

温明远和温母看着相拥的两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担忧、无奈、一丝释然,还有……一丝见证真情流露的动容,交织在一起。

温景辰站在一旁,看着妹妹脸上那重新焕发出的、如同阳光般灿烂的光彩,心中最后一点阻挠的念头,也悄然消散了。他知道,前路依然艰难,但这个开始,或许……并没有错。

艰难的应允,终于在泪水、誓言与紧紧的拥抱中,尘埃落定。一道连接两个世界、带着重重枷锁的桥梁,就此搭建。未来如何,无人知晓,但至少此刻,希望与重逢的喜悦,压过了一切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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