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隔洋逼婚，铁心拒让
约翰斯·霍普金斯医学院的冬季学期在紧张的氛围中接近尾声。银珠埋首于大量的文献阅读和实验数据整理中，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业上，试图用高强度的学习来暂时麻痹对远在韩国家中纷乱局势的担忧。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个周五的傍晚，天空阴沉，飘着细密的冷雨。银珠刚结束与导师关于一篇论文修改的讨论，回到宿舍，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桌上的电话像算准了时间一样，尖锐地响了起来。一种本能的预感让银珠的心微微一沉，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拿起听筒。
“喂？”
“银珠！是银珠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果然是朴贞子高亢而尖锐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激动，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歇斯底里，“你总算接电话了！”
“欧妈，是我。您有什么事？” 银珠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但已经做好了应对风暴的准备。
“什么事？还能有什么事！天都要塌下来了！” 朴贞子的声音带着哭腔，语速快得像扫射的子弹，“银珠啊，这次你一定得听欧妈的！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了！赶紧收拾东西回来！这学咱们不上了！”
又来了。而且这次，语气更加坚决，更加不容置疑。银珠闭了闭眼，耐着性子问道：“欧妈，又发生什么事了？您慢慢说。”
“慢慢说？我怎么慢得下来！” 朴贞子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大姨父……他……他今天早上被债主堵在家里，差点动了手！你大姨哭晕过去，现在还在医院！还有你三叔，工作也没了，一家老小眼看就要流落街头！这世道，是真的要逼死人了啊！”
银珠沉默地听着。金融危机的恶果正在持续发酵，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她对此并不意外。但她知道，这仅仅是欧妈抛出的话题引子。
果然，朴贞子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更加急促和充满压迫感：“银珠，你看到没有？这就是现实！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挡住债主上门吗？听欧妈的话，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赶紧回来！朴检察官那边，欧妈打听过了，人家家里根基厚实，根本没受什么影响！你回来，欧妈舍下这张老脸去说和，你们赶紧把婚事定下来！有了朴家这门亲戚，咱们家才算真正有了靠山，那些债主也不敢轻易上门了！金珠是指望不上了，那个李炳昊自身难保……现在全家就靠你了啊，银珠！”
终于，还是赤裸裸地摊牌了。不再仅仅是“帮衬家庭”的暗示，而是直接要求她以婚姻为筹码，去换取家庭所谓的“安全”。银珠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比窗外的冬雨更冷。
“欧妈，” 银珠的声音冷了下来，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不会退学，更不会为了这种荒谬的理由结婚。我的未来，由我自己决定。”
“你……你这个不孝女！” 朴贞子似乎被银珠的冷静彻底激怒了，声音扭曲起来，“我生你养你，就是为了让你现在来气死我的吗？家里都快活不下去了，你还只顾着你那点前程！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朴检察官哪点配不上你？人家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别给脸不要脸！”
这些刻薄的话语如同冰锥，刺向银珠。但她早已不是前世那个渴望母爱、会被言语轻易伤到的女孩。她的内心如同被反复锤炼的钢铁，愈发坚韧。
“欧妈，配不配得上，不是用家境来衡量的。我和朴检察官的事情，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与郑家的经济状况无关。请您不要再妄加揣测和干涉。” 银珠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至于家里的困难，我很同情大姨和三叔的遭遇。但解决困难的方法，不应该是牺牲另一个女儿的人生。阿爸的稿费收入是稳定的，只要理性规划，我们家完全能够度过难关。请您相信阿爸，也请您冷静下来。”
“相信他？相信他有什么用！他那点稿费够干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说这些大道理！” 朴贞子彻底失控了，开始口不择言，“郑银珠，我告诉你，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立刻给我回来！不然……不然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你就永远待在国外别回来了！”
这是最后通牒，是情感上的终极绑架。银珠握着听筒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明和坚定。
“欧妈，”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千钧之力，“如果您认为，女儿的人生价值仅仅在于成为一桩交易，用来换取暂时的安稳，那么，您这个欧妈，恕我无法完全认同。我的人生，我会负责到底。学，我不会退；婚，我不会结。至于回不回去，等我完成学业，自然会回去。但不是以您期望的那种方式。”
她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您坚持要用断绝关系来威胁我，那么，我尊重您的选择。但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电话那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朴贞子粗重而难以置信的喘息声。她大概从未想过，一向克制礼貌的银珠，会如此直接、如此彻底地拒绝她，甚至不惜面对关系破裂的威胁。
“你……你……” 朴贞子“你”了半天，最终，伴随着一声尖锐的、类似呜咽的咒骂——“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会后悔的！”——电话被狠狠地摔上了。
听筒里传来忙音，银珠缓缓地将它放回座机。窗外，雨下得更大了，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沉闷的声响。银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心中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疼痛，反而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苍凉。她知道，这通电话，彻底撕裂了母女之间那层温情脉脉的薄纱，将最丑陋、最现实的冲突摆在了台面上。
过了一会儿，电话再次响起。银珠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这一次，是郑汉采沉重而充满歉意的声音。
“银珠……你欧妈她……刚才是不是又给你打电话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仿佛瞬间老了好几岁。
“嗯，阿爸。刚挂断。” 银珠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说的那些混账话，你别往心里去！” 郑汉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她是疯了！彻底疯了！被那些事情吓破了胆！我刚才跟她大吵了一架！我告诉她，要是她再敢逼你，我就……我就……”
“阿爸，” 银珠打断了他，语气缓和下来，“您别动气，为了我的事情和欧妈争吵，不值得。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不会改变。您保重身体最重要。”
“银珠啊，是阿爸对不起你……” 郑汉采的声音哽咽了，“阿爸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只要有阿爸在一天，就绝不会让她胡来！你的学业比什么都重要！朴检察官那边，我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用这个来打扰你！”
“谢谢您，阿爸。” 银珠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家里，阿爸的理解和支持，是她最重要的精神支柱。“家里……真的那么困难了吗？”
“唉，大环境是不好，但咱们家底子还在，我的收入也稳定，紧一紧，日子总能过下去。是你欧妈她……钻了牛角尖了。” 郑汉采叹了口气，“你别担心家里，专心你的学业。万事有阿爸。”
和阿爸通完话，银珠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但紧接着，电话又响了第三次。这次，是朴基正。
“银珠？”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担忧，“你……还好吗？刚才给你打电话，一直占线。”
银珠立刻意识到，朴基正可能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许是他姑姑，或许是别的什么途径。她并不想让他卷入自己的家庭泥沼，但事已至此，隐瞒反而显得生分。
“我没事，基正欧巴。” 银珠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刚才……是我欧妈和阿爸的电话。”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朴基正再开口时，声音低沉而严肃：“银珠，我……听到一些话。关于你欧妈她……似乎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并且可能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他措辞非常谨慎，但显然知道了逼婚的事情。
银珠苦笑一下，既然他已经知道，便也不再回避：“是的。她希望我退学回国，并且……认为和您家结亲是解决家庭困境的捷径。我刚和她……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荒谬！” 朴基正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明显的怒意，但这怒意并非针对银珠，“这简直是对你的侮辱，也是对我们之间关系的亵渎！银珠，请你一定不要被这种荒唐的言论影响！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掺杂任何利益考量，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他的表态清晰而坚定，如同磐石，在银珠刚刚经历的风暴中，提供了一片坚实的岸。“谢谢您，基正欧巴。我从未怀疑过这一点。我也明确拒绝了我欧妈。”
“你做得对。” 朴基正的语气充满了支持和赞赏，“坚持你的道路。任何试图以亲情为名绑架你人生选择的行为，都是不负责任的。银珠，如果你欧妈继续……需要我或者我家里出面做些什么吗？” 他试探着问，想提供帮助，又怕伤了她的自尊。
“不用，真的不用。” 银珠立刻拒绝，“这是我家的内部问题，我会处理好的。谢谢您的好意。” 她必须守住这条界线，不能将朴基正拖入这摊浑水。
“我明白。但请记住，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朴基正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是一个人。”
这句简单的话，在此刻充满了力量。挂断电话后，银珠的心情复杂，但比刚才坚定多了。
这时，宿舍门被轻轻敲响。是胜美，她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担忧：“银珠，你没事吧？我刚才好像听到你讲电话的声音……很大？”
银珠接过牛奶，温暖从杯壁传到手心。她叹了口气，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略地告诉了胜美。
“天啊！伯母她……她怎么能这样！” 胜美气得脸都红了，“这根本就是在卖女儿啊！银珠，你千万别回来！绝对不能妥协！”
“我知道。” 银珠点点头，喝了一口热牛奶，胃里暖和了些，“我不会妥协的。”
“真是……气死我了！” 胜美愤愤不平地坐下，“对了，明元今天也给我写信了，他说伯母最近也总是逼问他我们家的状况，话里话外好像想让他开口跟我家求助似的，把明元烦得不行，他都想搬去学校宿舍住了。”
银珠的眉头紧紧皱起。欧妈的触手，果然也伸向明元了。这场闹剧，看来不会轻易落幕。她必须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不仅要守住自己的阵地，还要想办法保护明元，不被欧妈的恐慌所吞噬。
夜深了，雨还在下。银珠坐在书桌前，摊开笔记本，却久久没有落笔。家庭的风暴隔着太平洋席卷而来，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如同风暴眼中的磐石，岿然不动。她的路，谁也阻挡不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