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走漏风声,韦端对于冀县的守军,口风上都是真投降,只有心腹以及施行暗杀的刀斧手,才知道实情。
这下可好,直接便宜了吕布。
城中守军见了关中铁骑,便遵照了上司的口头指令,直接扔掉兵器,抱头蹲地,投降的姿势非常标准,韦端见了都挑不出毛病来...
这场连绵月余的冀县战事,最终随着吕布控制全城而迅速平息。
县衙大堂,如今成了吕嬛发号施令的场所。
她履行了诺言,没有大肆屠杀,但对豪族们提出了苛刻的条件:交出所有田产地契,充作公田,用于实行“均田令”。
消息传出,冀县豪族一片哗然,但刀架在脖子上,由不得他们不答应。
令人意外的是,当吕嬛宣布,每户可分得十亩永业田,且允许他们保留除土地外的浮财,并可自由选择离开或留下时,原本激愤的情绪竟慢慢平息了。
与长安的豪强不同,陇西这片山峦僻壤,当地的豪强似乎故土难离,几乎没有一家豪族选择离开。
他们开始暗中操作,迅速“分家”,将大家族拆分成无数小户,以期在均田令下能保留更多的田产。
这种精明的算计,吕嬛看在眼里,却并不点破,反而持放纵态度。
水至清则无鱼,只要土地能分到百姓手中,初步目标就已达到。
更何况,豪门大族一旦散架,再要聚合在一起就难了,其内部,光是争夺家主之位就能拉锯多年,没准还要让吕嬛过来评判一番,这便是另一种推恩令的体现。
更让韦端、杨阜等人惊讶的是,吕嬛并未将他们罢黜或囚禁。
在详细考察后,她任命伤势渐愈的姜囧为冀县县尉,赵昂为郡丞,协助处理政务。
甚至,她亲自请来了王异,这个内心满是算计的女子。
后堂内,吕嬛与王异对坐。
“赵夫人,可知我为何用你夫君,甚至还想用你?”
吕嬛开门见山。
王异沉默不语。
吕嬛道:“说到底,你们不过是在维护自己家族的正当利益。我虽击败了你们,却无法让你们真正归心,反而在剥夺了你们的田产田产之后,还要录用你们。此举,可谓是...昏招。”
按照常理,若想起用这帮人,那就要给满甜头,才能驱使得动。
但像吕嬛这样,既要收回田地,还要让人家给自己打工,如此‘诛心’的举动,若是换在现代,可不就是...打工三月,倒欠三千。
可她确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既不想抬起屠刀,那就只能再甄别一番了....
王异被说中心事,嗤然一笑:“既如此,都督为何不斩尽杀绝?以免遭受汉阳父老的反噬。”
“父老?”吕嬛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代表不了汉阳百姓,这些天若是有空不妨出去走走,便能看到分到土地的百姓有多欢乐,甚至有的还以为我是天女下凡,拯救他们于水火。他们就差给我立像了,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反噬我?”
王异笑得很是无奈:“都督有了百姓,却又盯上豪强,莫非想要两者皆得?”
吕嬛点头:“这是唯一能快速恢复秩序的办法,我必须让西北尽快平定下来,方能问鼎中原。”
至于称霸天下之后,是不是学某人挥动十年屠刀,那就是后话了...
“都督的志向,还真远大呢,”王异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问道:“在此之前,能不能先把女儿还给我?”
吕嬛抬眸,疑惑道:“你还在乎这个?”
“那是我的挚爱骨肉,如何不在乎?”王异的声音都变了调,似乎在抗议这个非人的问题。
这情绪,这急躁,足显一个母亲的坚持。
但吕嬛可不相信。
王异这厮的心理机能强大到没谱,再过几年,甚至都能硬起心肠,跟马超玩起了...人质互杀。
她杀了马超之妻杨婉和一双儿女,而马超则杀了她儿子赵月。
这可是史实,让吕嬛如何能信此人的话?
由此,吕嬛闷声道:“赵英去了长安了,老大不小,该入学了。跟着你这样的母亲,她可算是倒了大霉,不是玩粪水,就是当人质。正好趁这次机会,去长长见识也好。”
王异顾不上那话语中的调侃,猛然起身:“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就让她去了长安?”
吕嬛也不甘示弱,刷的一声站起身,一脚踏在公案上,手上抛着官印,痞相十足:
“怎么,你不服气?”
董白身形随声而动,一颗铁球猛然砸在王异脚下,只听‘嘭’的一声,官衙大堂的青石板砖登时被砸凹,碎屑四溅。
要让一个人屈服,武力威慑最为有效,王异见打不过,颓然坐下,凄然道:“都督真要拆散我们母女?”
见对方冷静下来,吕嬛挥手,让董白收起铁球。
“你既以她为质,就该有失去她的准备。然...本都督并非无理之人,就以三年之期,若在此期间,汉阳郡书院若是出现一个考进长安的学子,我便让你们母女团聚。”
“都督此言当真?”王异抬眸,神情亢奋。
豪强子女,哪有不识字的,最不怕的就是‘考’!
“自然当真!”吕嬛信誓旦旦,手上官印掷案有声:
“你若不放心,本都督便任命你为汉阳学院祭酒,负责督导蒙学。让汉阳郡的孩童,无论男女,都能读书明理。整整一郡的学生,你若是教不出有用之才,本都督也没办法了...”
“教得出,一定教得出!”王异喜出望外,抬起手背拭去眼角泪滴:“无须三年,一年即可!”
见她如此有信心,倒是让吕嬛对其刮目相看了——但她若是知道打进长安比考进长安更容易的话,应该就不会这般说了。
不过...为了政权稳定,是该给这些人留下些名额了。
长安作为权力中枢,若是不多接纳些外地学子,那长安书院就不配作为国家级书院而存在。
“可是...”王异猛然想到一个问题:“女子如何当得了一郡学院的祭酒?”
即便是族学,也都是老学究负责打理,从未见过年轻女子担任此职。
吕嬛直勾勾地望着她,嘴唇弯笑:“本都督知你...胸有富识,腹平坦荡,定能当好这个祭酒,就不必推辞了。”
吕嬛嘴里说得漂亮,心里却很疑惑——生过孩子的女人,身材还能保持如此均衡,若是如此...生孩子倒也不是很可怕嘛...
王异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不免哭笑不得。
同为女子,怎地一双眼珠子尽往人家要害瞄,难怪夫君会生出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