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五十分,星光孤儿院旧址外的巷道里静得吓人。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门楣上“星光孤儿院”五个红漆字掉得只剩残缺的轮廓,院墙爬满枯萎的藤蔓,被风卷着的落叶在墙角堆成小丘。沈砚靠在警车旁,指尖捏着对讲机,最后一次确认布控:“三组注意,东侧巷道留两人,西侧守住后山入口,技术科盯紧信号,一旦发现林辰的踪迹立刻汇报。”
“收到。”对讲机里传来三组组长的回应,带着电流的杂音。
陆时站在铁门另一侧,目光穿过门缝看向院内。废弃的操场长满半人高的杂草,曾经的滑梯锈成了暗红色,歪歪扭扭地杵在原地——二十年前他和哥哥陆明常在这里爬滑梯,如今只剩一片荒芜。他攥了攥手里的背包带,里面装着陆明的日记和那张榕树草图,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心跳比平时快了半拍。
“别慌。”沈砚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技术科的信号监测仪已经覆盖整个孤儿院,林辰只要用通讯工具,我们马上能定位。”
陆时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铁门。“吱呀”一声,铁门转动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惊得几只麻雀从杂草丛里飞起来。两人并肩往里走,脚下的碎石子发出“咔嚓”的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弦上。
孤儿院的建筑大多塌了半边,只有中间一栋两层的教学楼还勉强立着,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的砖。奇怪的是,二楼最东侧的一间教室亮着灯——不是白炽灯的冷光,是昏黄的台灯暖光,透过蒙着灰尘的窗户,在地面投下一块模糊的光斑。
“不对劲。”沈砚放慢脚步,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林辰约我们来,没理由不露面,反而留一盏灯。”
陆时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扇亮灯的窗户,喉咙发紧。他记得那间教室——当年他和哥哥都在那里上课,陆明总坐在靠窗的第三排,下课就趴在桌上写东西。此刻那扇窗户里的光,像一只勾着他的手,让他忍不住想冲过去。
“我去看看,你在这等着。”陆时刚要迈步,就被沈砚拉住。
“一起。”沈砚的声音很沉,“林辰既然设了局,就不会只针对一个人。技术科,能看到教室里的情况吗?”
对讲机里沉默了几秒,传来小周的声音:“沈队,教室窗户贴了遮光膜,热成像仪只能看到里面有个方形物体,不确定是什么。信号监测没异常,没发现林辰的位置。”
两人小心翼翼地绕到教学楼门口,楼梯扶手锈得一碰就掉渣,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咯吱”的摇晃声。二楼走廊弥漫着一股霉味,灰尘在灯光下浮动,只有东侧教室的门虚掩着,暖黄的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在地面拖出一道细长的线。
沈砚比了个手势,陆时会意,轻轻推开门——教室里的景象让两人同时顿住。
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旧课桌,桌上放着一盏老式台灯,灯光正照着一个深蓝色的帆布背包。背包洗得发白,带子上缝着一块补丁,陆时的呼吸瞬间停了——那是陆明失踪前常背的背包,当年他翻遍了整个城市都没找到,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
“哥的背包……”陆时声音发颤,快步走过去。背包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泛黄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1999年星光孤儿院资金调查”,字迹是陆明的。他伸手想拿,手腕却被沈砚按住。
“等等。”沈砚的目光扫过教室,墙角的通风口、天花板的吊灯、课桌下的地面,没放过任何角落,“林辰不会平白无故把背包放在这,可能有问题。”
话音刚落,“咔嗒”一声,教室门突然从外面锁死。紧接着,天花板的通风口传来“嘶嘶”的声响,白色的烟雾顺着格栅飘出来,带着刺鼻的辛辣味。
“是催泪瓦斯!”沈砚立刻捂住口鼻,拉着陆时往窗户边退,“快屏住呼吸!”
陆时被烟雾呛得眼泪直流,喉咙像被火烧一样疼。他下意识地抓起桌上的背包,紧紧抱在怀里——这里面装着哥哥的调查笔记,是查清真相的关键,绝不能丢。
就在这时,教室墙角的广播突然响了,电流杂音过后,林辰的声音传出来,带着诡异的笑:“沈队,陆警官,别来无恙啊?”
“林辰!你在哪?”沈砚对着广播喊,同时用对讲机联系外面,“三组!教室门被锁死,通风口在放催泪瓦斯,立刻过来破锁!”
“破锁?没用的。”林辰的声音带着嘲弄,“那扇门是特制的,就算你们能打开,也赶不上时间了——你们手里的笔记,第一页夹着炸弹开关。”
陆时的心猛地一沉,立刻翻开笔记的第一页——果然,纸页间夹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按钮,旁边用红笔写着“10分钟倒计时,找到开关按下,否则整栋楼都会炸成碎片”。
“你疯了!”陆时对着广播吼,眼泪混着催泪瓦斯的刺激,模糊了视线,“这栋楼里除了我们,还有你的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林辰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想让你们看看,当年陆明查到了什么!想让你们知道,1999年我爸林建军是怎么吞了孤儿院的捐款,怎么把那些孩子当筹码的!”广播里传来翻纸页的声音,“笔记里记着所有证据,可你们现在没空想这些——还有9分钟,开关藏在笔记里,能不能找到,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林辰!你敢伤害他们试试!”对讲机里传来三组组长的声音,伴随着“砰砰”的撞门声,“沈队,门太硬,破拆工具要三分钟才能到!”
沈砚抹掉脸上的眼泪,抢过陆时手里的笔记,快速翻看起来。笔记里的字迹密密麻麻,记着1999年每个月的捐款金额、收款人签名,还有几页画着资金流向图,标注着“林建军个人账户”的字样。“陆时,冷静!”沈砚的声音很稳,“林辰说开关在笔记里,肯定和里面的内容有关,想想你哥的习惯,他记笔记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
陆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小时候,陆明记笔记总喜欢在重要的页面折角,还会在旁边画小榕树——就像账本上的标记一样。他立刻接过笔记,快速翻找有折角的页面:“我哥重要的记录都会折角,还会画榕树图案!”
烟雾越来越浓,两人的咳嗽声此起彼伏。陆时的手指在纸页间快速滑动,终于在第17页摸到折角——这一页记着“1999年10月,捐款缺失5万元,收款人签名伪造”,旁边画着一棵小小的榕树,树根处写着“后山”两个字。
“这里!”陆时指着榕树图案,“我哥画了榕树,和之前的草图一样!”
沈砚立刻凑过来,仔细看那棵榕树——树根的线条比其他地方粗,用指甲刮了刮,纸页竟然裂开一道缝,里面藏着一个和第一页一样的黑色按钮。
“找到开关了!”沈砚刚要按,广播里又传来林辰的声音:“别急啊,沈队。按下开关之前,我得提醒你们——这只是第一个陷阱。你们以为找到开关就没事了?太天真了。”
“你什么意思?”陆时握紧拳头,怀里的背包被他抱得更紧。
“没什么意思。”林辰的声音变得轻飘飘的,“只是想让你们知道,当年的事,没那么容易结束。开关可以按,但接下来,你们要找的,是陆明的‘最后痕迹’——就在后院的榕树下。哦对了,还有5分钟,你们慢慢想。”
广播“咔嗒”一声断了,通风口的烟雾渐渐停了。沈砚没有犹豫,按下了黑色按钮——没有爆炸的声响,只有课桌下传来“嘀”的一声轻响,像是某个装置被关闭。
“破锁了!”教室门被撞开,三组的警员冲进来,手里拿着防毒面具,“沈队,陆警官,你们没事吧?”
沈砚接过防毒面具,递给陆时一个,目光看向窗外——后院的大榕树在晨光里立着,枝叶稀疏,树下的杂草被踩出一条小路。他知道,林辰的陷阱远没结束,榕树下等着他们的,可能是新的危险,也可能是1999年真相的最后一块拼图。
陆时戴上防毒面具,低头看着怀里的背包,手指轻轻拂过笔记本上的榕树图案。他能感觉到,哥哥的气息仿佛就在身边,在告诉他——真相就在前方,不能停下。
“走。”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去榕树那边。不管林辰还有什么后手,我们都接着。”
两人跟着警员往楼下走,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驱散了部分霉味。陆时紧紧抱着背包,脚步比来时更稳——这一次,他不仅要查清真相,还要带着哥哥的笔记,完成那场迟到了二十年的“了断”。后院的榕树下,一场新的较量,已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