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休息室的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陆时把整理好的时间线表格摊开,沈砚的指尖沿着“沈玥死前一周——陆明劝她别揭发”“沈玥死亡——穿黑冲锋衣者出现”“陆明失踪前一周——提及‘要说出秘密’”这几行字划过,笔尖在“孤儿院仓库”几个字上圈了圈,抬头时眼底已没了昨夜的懊悔,只剩一种近乎决绝的冷静。
“林辰对陆明的‘恩情’是假的,那他反复强调这段关系,肯定是怕我们查到孤儿院的事。”沈砚把表格往陆时那边推了推,声音比平时沉了些,“他现在被我们问出了细节漏洞,心里肯定慌,要是我以‘想知道陆明更多旧事’为借口约他,他未必会拒绝。”
陆时抬眸,指尖在表格边缘敲了敲。他知道沈砚的意思——林辰需要维持“感激陆明”的人设,要是沈砚主动提起“了解旧事”,他为了不暴露破绽,很可能会赴约。但风险也显而易见,老孤儿院旧址偏僻,又是沈玥当年待过的地方,对沈砚来说是创伤地,对林辰来说,说不定是他精心布置过的“战场”。
“地点选在哪里?”陆时没直接反对,先问关键信息——他清楚沈砚的性子,一旦做了决定,不会轻易回头,与其劝阻,不如把风险降到最低。
“老孤儿院旧址。”沈砚的答案没出乎陆时意料,他指了指表格里“沈玥提到‘孤儿院仓库’”那一行,“那里是所有线索的起点,也是林辰最可能露马脚的地方——他要是真跟当年的事有关,到了那地方,情绪肯定会有波动。”
陆时沉默了几秒,拿起手机调出老孤儿院的卫星地图。那地方在城郊,十年前就拆了大半,只剩几间残破的平房和围着的锈铁门,周围是荒了的农田,晚上基本没人去。“那里太偏,没有监控,也没有路灯,要是林辰带了人,我们会很被动。”
“所以需要你陪我去。”沈砚抬头看他,眼神里没有之前的躲闪,反而带着一种坦然,“还有,我们可以提前布置警力,在周围埋伏,只要林辰出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眼里。”他顿了顿,手指攥了攥桌沿,补充道,“这次我不躲,也不抖——沈玥当年没躲,赵静也没躲,我更不能躲。”
陆时看着他眼底的坚定,心里轻轻松了口气。之前沈砚提到沈玥案时,总带着挥之不去的自责,像是怕触碰那段记忆,可现在,他把创伤变成了往前走的勇气。陆时点了点头,把地图放大:“好,我陪你去。我们下午先去勘察现场,确定警力的位置,再跟局里申请支援,晚上八点的约,我们六点就得到位。”
两人没再多说,收拾好资料就往外走。车开往城郊的路上,天渐渐阴了下来,云层压得很低,风卷着路边的落叶打在车窗上,发出沙沙的响。沈砚看着窗外掠过的旧街道,突然开口:“我上次去老孤儿院,还是沈玥刚被领养的时候,她非要回去拿她的小布熊,那时候孤儿院还没拆,院子里有棵老槐树,她总在树下玩。”
陆时没接话,只是放慢了车速——他知道沈砚是在整理自己的情绪,把过去的回忆和现在的决心拧在一起。有些创伤,不是靠躲就能过去的,得直面它,才能真正跨过去。
老孤儿院的旧址比地图上看起来更破败。锈迹斑斑的铁门挂着把断了的锁,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巨响,像是在抗议这突如其来的打扰。院子里的老槐树还在,只是枝桠枯了大半,树皮上爬满了青苔,树下的石凳裂了道缝,里面积着雨水。
“那几间就是当年的宿舍和仓库。”沈砚指着最里面的两间平房,仓库的窗户破了,玻璃碎片散在地上,门框上还能看到模糊的“仓库”二字,被风雨侵蚀得快要看不清了。他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门框,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像是触到了多年前的记忆——沈玥当年就是在这里,藏了她的小布熊,也藏了她没说出口的秘密。
陆时跟在他身后,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仓库旁边有个矮墙,适合埋伏警力;老槐树后面有片灌木丛,能装隐蔽监控;铁门外面是条小路,只能过一辆车,适合安排警车守着,防止林辰逃跑。“我们可以在矮墙后藏两个警员,槐树后面装两个监控,铁门外用警车堵住路口,我跟你在仓库门口等他——这样既能观察他的反应,也能确保安全。”
沈砚点了点头,走到仓库门口往里看。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根朽了的木头,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有老鼠跑过的窸窣声。他突然想起沈玥死前攥着的那张纸,上面写着“仓库”,说不定当年的秘密,就藏在这个地方的某个角落。
“天气预告说明天晚上有中雨,风力三级。”陆时拿出手机看了眼气象软件,语气里带着点凝重,“跟沈玥坠楼那天的气象记录一模一样,也跟赵静死那天的天气差不多。”
沈砚的身体顿了一下,随即了然——林辰对“雨夜”有执念,他总在雨天作案,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这次选在雨夜邀约,既是复刻案发场景,也是在试探林辰——如果他真的是凶手,面对这样熟悉的天气和地点,绝对不可能毫无反应。
“我现在就给林辰发信息。”沈砚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着,字斟句酌:“林医生,关于陆明当年在孤儿院的事,我找到些旧照片,想当面跟你核对细节,地方在老孤儿院旧址,明天晚上八点,雨停之前我都在。”他没提警方,也没说陆时,只说是“核对细节”,给足了林辰“维持人设”的理由。
信息发出去后,石沉大海。直到两人回到局里,整理完警力布置方案,林辰的回复才过来,只有简单的五个字:“好,准时到。”
没有多余的疑问,也没有推辞,干脆得有些反常。陆时看着那条信息,皱起眉:“他答应得太痛快了,会不会有诈?”
“肯定有诈。”沈砚靠在椅背上,手指摩挲着手机边缘,“他知道我们在怀疑他,这次赴约,要么是想跟我们摊牌,要么是想销毁什么证据——但不管是哪种,我们都得去。”他抬头看向陆时,眼神里带着点狠劲,“这次,我不会再让他像对沈玥和赵静那样,悄无声息地把事压下去。”
陆时点了点头,拿出对讲机跟布置现场的警员确认位置。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风更大了,雨点开始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像是在为明天的雨夜,提前预热。
晚上十点,沈砚没回宿舍,在办公室里翻看沈玥的旧照片。照片里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抱着小布熊,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那是沈玥被领养那天拍的,也是她为数不多的笑脸。沈砚的指尖拂过照片里的老槐树,心里默念:“玥玥,明天我就去老地方等你,也等那个害你的人——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陆时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放在他手边:“别熬太晚,明天要保持状态。”他看着桌上的照片,又看了看沈砚眼底的红血丝,补充道,“我跟局里申请了,明天除了埋伏的警力,还有两组人在周围待命,一旦有情况,三分钟就能到。”
沈砚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些许寒意。他抬头看向陆时,笑了笑:“谢了。”
“我们是搭档。”陆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有些话,不用宣之于口,彼此都懂。
窗外的雨还在下,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整个城市都冲刷一遍。沈砚看着窗外的雨帘,想起明天晚上的老孤儿院,想起林辰那张总是带着伪装的脸,想起沈玥和赵静死在雨夜里的样子。他攥紧了手里的牛奶杯,指节泛白——明天的雨夜,不会再是凶手的“仪式场”,而是他们设下的“局”,是揭开真相的开始。
“对了,明天穿件防水的外套。”陆时走到门口,回头提醒他,“老孤儿院那边没遮挡,雨会下得很大。”
沈砚点头:“知道了。”
陆时走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沈砚一个人。他把沈玥的照片放进钱包里,贴身放着——明天,他要带着这张照片去老孤儿院,让沈玥看着,他们终于要抓住那个害她的人了。
夜深了,雨还在下。沈砚趴在桌上,稍微眯了一会儿,梦里是老槐树下的沈玥,笑着对他说:“哥,我找到那个秘密了,我要去告诉警察。”他想拉住她,却怎么也抓不住,直到闹钟响了,他猛地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
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雨还没停。沈砚揉了揉眼睛,站起身,走到窗边——明天的雨夜,他不会再让梦里的遗憾,变成现实。他拿起手机,给陆时发了条信息:“我准备好了。”
很快,陆时的回复过来了:“我也是。”
两人的信息,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坚定。一场关于真相的“试探邀约”,一场跨越多年的“雨夜对决”,即将在老孤儿院的旧址,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