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节:无心哼唱的旋律
顾云深提供的海外渠道资源,如同一剂强心针,让濒临窒息的星耀终于喘过一口气,也为《山海》大电影的海外发行带来了一线曙光。团队士气为之一振,连带着公司内部那种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氛围也略微缓和。
然而,林晓月内心的风暴却并未停歇。那份揭示了她作为“实验品”真相的报告,像一根无形的毒刺,深埋在她意识的土壤里,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一阵隐秘的绞痛。她强迫自己投入工作,用无数待处理的文件、会议和决策来填满每一分钟,试图以此逃避那令人恐惧的自我审视。
这天下班后,她难得没有立刻钻进车里逃离这座钢筋水泥的丛林。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渲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粉色,她信步走在公司楼下的河边步道上,任由微凉的晚风拂过脸颊,吹动她略显凌乱的发丝。不远处,有街头艺人在弹着吉他,哼唱着不知名的民谣,旋律悠扬而略带伤感。
她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短暂地做一具没有烦恼的行尸走肉。走着走着,一段陌生的、空灵而带着些许忧伤的旋律,不受控制地从她唇间极其轻微地流淌出来。那调子很奇特,不属于她听过的任何流行歌曲,音符的走向带着一种不规则的、仿佛遵循着某种复杂数学公式般的美感,像是星云的旋转,又像是精密仪器的低鸣。
她哼得极其投入,甚至没有察觉到,不知何时,苏瑾静静地出现在了她身侧,手里拿着手机,正在录音。
直到一段哼完,林晓月才猛地回过神,看到身边的苏瑾,吓了一跳:“苏瑾?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瑾按下录音停止键,一双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激动和兴奋的光芒,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大佬!你刚才哼的那段旋律……太美了!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调子,空灵,忧伤,但又带着一种……一种穿透时空的力量感!这是你自己即兴创作的吗?”
“啊?我哼了吗?”林晓月一脸茫然,她刚才完全处于神游天外状态,“就……随便瞎哼哼的,不成调子,你别在意。”她试图搪塞过去,心里却隐隐觉得那旋律有些熟悉,仿佛在哪儿听过,却又想不起来。
“怎么会不成调子!这旋律非常有辨识度!”苏瑾急切地说道,像是怕她反悔,“大佬,能把这段旋律授权给我吗?我觉得它非常适合作为《山海》大电影一首重要插曲,或者片尾曲的主题动机!它那种悠远、神秘又带点悲伤的气质,和电影里某些关于传承、记忆和迷失的主题太契合了!”
林晓月看着苏瑾那副如获至宝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她一个五音不全(自认)、只想躺平的咸鱼,居然还能“即兴创作”出让专业歌手都惊艳的旋律?这未免也太魔幻了。
“你喜欢就拿去用吧,”她挥挥手,不甚在意地说,“反正我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听来的,说不定是梦里呢。”她心里补充:最好是梦里,可千万别又是什么见鬼的“记忆回响”。
中节:彼岸的回声
苏瑾的创作效率高得惊人。或许是被那段旋律彻底激发了灵感,她闭关了不到一周,便带着完整的作品来到了林晓月的办公室。
“大佬,歌写好了,小样也录出来了!”苏瑾脸上带着创作完成后的兴奋与些许疲惫,但眼神亮得惊人,“我给它取名叫做《彼岸回声》。”
她连接好设备,按下了播放键。
前奏响起,正是林晓月那日无心哼唱的旋律,但在苏瑾精心的编曲下,变得更加丰满而富有层次。空灵的电子音效铺垫出遥远的空间感,如同置身于星海之间;弦乐的加入则带来了深邃的情感张力,那忧伤的基调被放大,仿佛在诉说着无法触及的思念与跨越时空的守望。
然后,苏瑾的歌声切入。她的嗓音空灵而干净,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穿梭光年的孤帆,寻找湮灭的坐标……
记忆的碎片沉浮,是彼岸传来的呼号……
谁在深渊里低语,谁将过往都缠绕……
回声荡漾在虚无,何处是归途的星桥……”
歌词写得极好,意象瑰丽而朦胧,完美契合了旋律营造出的那种疏离、忧伤又充满探寻意味的氛围。
林晓月起初只是抱着“听听看自己瞎哼的东西被改成什么样了”的心态,但随着音乐的推进,她的脸色渐渐变了。
那旋律……那歌词描绘的画面……
不再是模糊的熟悉感,而是一种尖锐的、仿佛能刺穿灵魂的共鸣!
当歌曲进行到高潮部分,一段更加激昂、带着某种决绝意味的变奏旋律响起时,林晓月的头部骤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撬开了她记忆深处某个紧锁的闸门!
一幅清晰的画面,伴随着剧烈的眩晕感,猛地撞进了她的脑海——
不再是梦境中模糊的光影!她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气质温婉娴静、面容与她有六七分相似的女人,正背对着她,在一台布满指示灯和复杂界面的仪器前忙碌着。女人的侧脸线条柔和,神情专注,口中轻轻哼唱的,正是这首《彼岸回声》的旋律!只是她哼唱的版本,比苏瑾编曲后的更加简洁、更加……原始,带着一种实验室里特有的、冷静而精确的节奏感!
是母亲!苏澜!
下节:颤抖的追问与更深的迷雾
音乐还在继续,苏瑾沉浸在自已的作品中,并未立刻察觉到林晓月的异常。
林晓月却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她死死抓住桌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才勉强支撑住自己几乎要软倒的身体。那剧烈的头痛和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加冰冷刺骨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孺慕与悲伤的复杂情绪。
母亲……这首歌……是母亲哼过的!
它不是她林晓月即兴的创作,它是深埋在“沈明薇”记忆深处的、属于母亲苏澜的旋律!是那个在实验室里,一边进行着可能改变女儿命运的禁忌实验,一边无意识地哼唱出的、充满了爱与未知代价的摇篮曲!
为什么……为什么母亲会哼唱这首歌?它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是实验的启动密码?是意识的锚点信号?还是……仅仅是一位母亲,在面对未知风险时,给予女儿的无言慰藉?
无数的问题,伴随着那清晰得令人心痛的画面,在她脑海中疯狂翻涌。
歌曲终于播放完毕,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消散。
苏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过头,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正准备询问林晓月的意见,却猛地对上了她那张毫无血色、写满了惊骇与茫然的脸。
“大佬?!你怎么了?!”苏瑾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林晓月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苏瑾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苏瑾微微蹙眉。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急切而带着明显的颤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苏瑾:
“这曲子……!苏瑾!你告诉我……这曲子,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
苏瑾被她的反应吓住了,茫然地眨了眨眼:“就是从你那里听来的啊?就前几天在河边,你亲口哼的,我还录了音……大佬,你……你不记得了?”
亲口哼的……
林晓月像是被这句话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松开了手,跌坐回椅子上。是啊,是她亲口哼的。是她这具属于“沈明薇”的身体,无意识地、将她本人都未曾直接继承的、属于母亲的记忆碎片,以旋律的形式,泄露了出来。
她不是创作者,她只是一个……回声的载体。
“是啊……是我哼的……”她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怎么会……不记得了呢……”
苏瑾担忧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大佬,这曲子……是有什么问题吗?如果你不想用,我们就不用它了,没关系的。”
林晓月摇了摇头,努力平复着翻江倒海的情绪。她看着苏瑾那张写满关心和纯粹的脸,突然意识到,这首《彼岸回声》,或许不仅仅是她探寻自身谜团的线索,也可能是一件……危险的物品。如果这旋律真的与“启明”实验有关……
“不,就用它。”林晓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声音恢复了些许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首歌……很好。就按你的想法,把它做好。”
她需要这首歌。需要它作为诱饵,也需要它作为纪念。纪念那个在实验室里哼唱的母亲,纪念那个可能永远无法触及的、属于“沈明薇”的过去。
只是,探寻真相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布满荆棘的深渊边缘行走。这首空灵忧伤的《彼岸回声》,在她听来,已不再是简单的旋律,而是从记忆彼岸传来的、夹杂着爱与危险、呼唤着她前往迷雾深处的……致命回响。
“唉,”她在心底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这下好了,连随口哼个歌都能哼出‘史诗级任务道具’,我这咸鱼人生,还真是惊喜(吓)不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