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将匕首藏于手中,等待矛永的最终指令。
而矛永却朝他微微摇头,又朝另一边的亲兵,使了一个眼色。
另一个亲兵立刻会意。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装作被人撞了,手一松,钱袋掉在了地上。
钱袋的系带被他故意拉开,里面的铜都币,哗啦一下,撒得到处都是。
“哎呀!你们别挤了!”
那个亲兵立刻扯开嗓子,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大声喊了起来。
“我的钱袋掉地上了!好几百枚铜都币啊!求你们,帮我捡起来。”
几百枚铜都币。
这对那些被裁撤、连饭都快吃不饱的老兵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老兵们的目光,都被地上那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铜都币吸引了。
机会!
他们朝着钱袋掉落的地方拥挤,想捡几个铜都币。
我哥石猛和云算,也下意识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吸引注意的目的达到后,矛永立刻朝那刺客点头。
那刺客没有丝毫犹豫,藉着人群的掩护,突然亮出隐藏的青铜匕首,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猛地插进了云算胸口的要害处。
“呃……啊……”
云算的身体一僵。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上那个带血的刀柄。
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涌出来的只有大口的鲜血。
他捂着胸口,喉咙里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嘶吼,然后身体一软,地倒在了地上。
那刺客,一击得手之后,松开匕首,转身想混入混乱的人群中逃走。
“站住!”
我大吼一声,想也不想就追了过去。
但是周围的人群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老兵们都弯下腰,你推我挤,争抢着地上的钱币。
我被人群挡住了去路。
我无奈地看着那个刺客,消失在人群中,大声叫道:“有刺客,云算被刺客刺杀了。”
与此同时。
矛永也大叫起来:
“云算畏罪自杀!”
他身边的那十几个亲兵也跟着他一齐大喊:
“大家快看啊!云算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无颜面对彭头山城的父老乡亲,畏罪自杀啦!”
矛永他们十几个人的声音,把我的声音压了下去。
老兵们只听到他们谎言,却听不到我的呼喊。
那些老兵的视线,刚刚被地上的钱袋吸引,根本就没有人看到云算是怎么倒下去的。
他们本来就恨透了云算,又怕事后被云算秋后算账。
现在听到云算死了,而且还是“畏罪自杀”,他们简直高兴坏了。
没有人去质疑,没有人去分辨。
他们立刻就相信了矛永的说辞。
矛永见此情形,大喜过望,立刻高呼:
“城不可一日无主!我们恭请石猛城督,代行城主之职,主持大局!”
矛永的声音,极具煽动性。
老兵们立刻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石猛大人做城主!”
“石猛大人做城主!”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淹没了一切。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气得浑身发抖。
我扯开嗓子,拼命地对着人群大喊。
“你们都被骗了!云算不是自杀的!他是被矛永的亲兵杀死的!”
然而,我一个人的声音,瞬间就淹没在欢呼声中。
我急得满头大汗,拼命地想挤到我哥身边去,想把真相告诉他。
但是,那些情绪激昂的老兵,把我哥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我根本就挤不进去。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哥被那些不明真相的老兵们,高高地举了起来。
我哥的脸上,先是茫然,然后是震惊。
最后却变成了一种被巨大喜悦冲昏头脑的亢奋。
老兵们欢呼着,呐喊着,把他像英雄一样,抬进了城主府。
城主府里,那些云算的亲信,看到气势汹汹的老兵们,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连滚带爬地从后门逃走了。
一千多老兵,把整个城主府堵得水泄不通。
我大喊我是石猛的弟弟,却根本没人理我,没人给我让路。
我哥压抑了太久,突然被这么多人拥戴下,那种翻身喜悦让他飘飘然了。
至于云算是怎么突然“畏罪自杀”的,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在那些老兵们的反复劝说下,在那种被千人拥戴的狂热气氛中。
我哥脑子一热,想也没想,就在城主府的大厅里,当众宣布,自任彭头山城城主之职。
而且以彭头山城城督和城主的名义,撤销云算裁军的命令,恢复所有被裁士兵的军职,并且军饷加倍。
老兵们激动地不断高呼:“石猛城主万岁!”
而彭头山城的那些商人、农夫、工匠,却愁容满面,瑟瑟发抖。
我在城主府外面等了很久。
直到心满意足的老兵们,慢慢从城主府散去。
我才终于走进了那座已经换了主人的府邸。
我穿过空无一人的院子,走进了大堂。
我哥石猛,一个人坐在象征着彭头山城最高权力的城主宝座上,手里抚摸着那枚“南镇”虎符。
石猛脸上洋溢着一种欣喜若狂的表情。
他看到我进来,高兴地站起身,朝我招手。
“弟弟,你快来!你看到了吗?老兵们对我多么拥戴。云算自杀了,我是城督也是城主,再也不用受任何人的气了!”
我看着他那张兴奋的脸,冷冷地说:
“哥哥,你闯下大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