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渣谷口,黑压压地聚集了所有杂役,如同被驱赶的牲口,个个面黄肌瘦,气息浑浊。
孙胖子腆着肚子,站在一块略高的石头上,旁边站着一名面色倨傲、身着青色外门执事服饰的青年修士。
那青年修士目光扫过下方这群蝼蚁般的杂役,眼中毫不掩饰鄙夷之色,清了清嗓子,运起灵力,声音顿时传遍整个谷地:
“奉外门长老会令谕!半年一度外门小比,将于十日之后于演武场举行!凡登记在册之外门弟子、杂役,年岁二十以下、修为达炼气三层者,皆需报名参比!”
此言一出,杂役群中顿时起了一阵微小的骚动。大多数杂役脸上露出麻木或恐惧之色,小比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走个过场,甚至可能因表现太差而受责罚。
但也有极少数年轻杂役,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渴望——这是他们唯一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道一低着头,站在人群最后,心中波澜微起。果然来了!比他预想的稍早一些。
那执事弟子继续冷声道:“此次小比,事关重大!排名前列者,不仅可得灵石、丹药赏赐,更有机会获赐黄阶功法、法器!甚至…表现优异者,或可被哪位长老、师兄看中,提点为记名弟子,一步登天!”
画饼的话语,却也让少数杂役呼吸粗重了几分。
“然!”执事弟子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若有怯战不前者,或滥竽充数、敷衍了事者,一经发现,严惩不贷!一律罚没三月例俸,发配毒瘴矿洞服役!”
人群中一阵低低的惊呼。毒瘴矿洞,那是比药渣谷还要可怕的地方,进去的人非死即残!
孙胖子在一旁点头哈腰,对着那执事弟子谄媚道:“王执事放心,小的定然督促这帮杀才,绝不让他们给您丢脸!”
王执事冷哼一声,目光再次扫过人群,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孙执事,听说你手下有个叫石野的杂役?前阵子掉进北面矿坑没死那个?”
孙胖子一愣,连忙指向角落里的道一:“是是是,就是那小子!命大得很,不过也废了,到现在还半死不活。”
王执事的目光落在道一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与玩味:“炼气三层?倒是刚好够资格。这次小比,他也必须参加。”
“啊?这…”孙胖子有些犹豫,“王执事,他这身子骨,上去怕是…”
“嗯?”王执事眼神一冷,“这是命令!莫非你想替他抗命?”
孙胖子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不敢不敢!石野!听到没有!小比你必须给老子参加!要是敢故意认输丢人,老子扒了你的皮!”
道一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极度的惶恐与畏惧,颤声道:“执…执事大人…小的…小的实在…”
“闭嘴!”孙胖子厉声打断,“没得商量!”
王执事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看道一一眼,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任务,转身拂袖而去。
人群散去,道一被孙胖子又恶狠狠地警告了几句,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南面废料堆。
他坐在老地方,目光低垂,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那王执事点名要他参加,绝非偶然!定是受人指使!幕后黑手不言而喻——赵天龙!即便在闭关,他的爪牙依旧不忘给自己这个“蝼蚁”找麻烦!
逼他参加小比,无非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他,甚至可能借机下黑手,彻底废了他这个“潜在威胁”!
“十招落败…暴露伪灵根缺陷…”道一回想着提供的信息,眼神冰冷。这恐怕就是对方想要的结果。
不能退。退则立刻被发配矿洞,生死难料。
必须参加,且必须“合理”地败,却不能真的被废,甚至要利用这次机会…
一个计划的雏形在他脑中逐渐清晰。
接下来的日子,道一依旧“安分”地待在废料堆。白日里,他更加疯狂地以神识淘洗废料,寻找着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夜间,则更加刻苦地以那劣质的地火精华淬炼经脉,磨练那式《崩山劲》的残缺发力法门。
他不再追求修为提升,而是将全部精力用于——夯实根基,锤炼掌控,以及…伪装!
他不断模拟着炼气三层修士应有的灵力强度、运转方式,甚至模拟灵力运转不畅时的滞涩感,力求将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
同时,他也暗中留意着其他可能参加小比的杂役。药渣谷炼气三层的杂役寥寥无几,且大多气息虚浮,不堪一击。
唯有一人,名叫铁牛,身材壮硕,修炼的是某种粗浅的横练功夫,据说有把子力气,修为在炼气三层中算是扎实。
时间一晃,十日即过。
小比之日,演武场上人声鼎沸。外门弟子数千人,加上必须参比的杂役,黑压压一片。擂台高筑,周围有执事弟子维护秩序,甚至还有几位外门长老在高台上观礼。
道一混在杂役队伍中,低着头,气息压制在炼气三层初期,且显得紊乱不堪,加上那副“病痨鬼”的模样,引得周围弟子纷纷投来鄙夷和嫌弃的目光,自动与他拉开距离。
抽签开始。杂役的比试被安排在最前面,也是最不受重视的环节。
果然,道一“幸运”地抽中了第一轮,而他的对手,赫然正是那名叫做铁牛的壮硕杂役!而负责记录他们这一组比试的执事弟子,正是那日来药渣谷巡查的、面容冷峻的刘姓执法弟子!
其身旁,还站着一名神色倨傲的锦衣青年,正是赵天龙的一名狗腿心腹,名为林风!
柳莺也站在不远处,正与几名丹霞峰弟子谈笑,目光偶尔扫过擂台,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戏谑。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第一轮,甲字台,石野对铁牛!”裁判弟子高声宣布。
道一“艰难”地爬上擂台,脚步虚浮,引来台下阵阵哄笑。对面的铁牛则狞笑一声,捏着拳头,骨节咔咔作响,炼气三层的修为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带着一股蛮横的气势。
“病痨鬼,识相的自己滚下去,免得爷爷我动手,拆了你的骨头!”铁牛瓮声瓮气地吼道。
道一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声音“微弱”:“请…请师兄手下留情…”
“比赛开始!”裁判面无表情地挥手。
铁牛大吼一声,如同蛮牛般冲了过来,一拳直捣道一面门,拳风呼啸,颇有几分气势。这一拳若是砸实了,寻常炼气三层非得筋断骨折。
台下,林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柳莺也掩口轻笑,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那刘姓执法弟子则冷漠地看着,准备记录。
道一眼神一凝,脚下“慌乱”地后退,看似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拳,实则《陷地步》的精髓已蕴含其中,分寸拿捏得极准。
“咦?居然躲开了?”铁牛一愣,随即怒吼着再次扑上,双拳连环砸出。
道一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舟,看上去岌岌可危,每一次躲避都显得无比狼狈和侥幸,引得台下哄笑不断。但他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毫厘之差避开攻击。
转眼间,铁牛已猛攻了七八招,连道一的衣角都没碰到,自己反而累得气喘吁吁,不由焦躁起来。
“只会躲的废物!给我倒下!”铁牛彻底怒了,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使出了一招看似威猛、实则破绽极大的冲撞技法,全身力量集中于一点,猛撞过来!
就是现在!
道一眼中精光一闪即逝!他看似因“力竭”而脚步一个踉跄,恰好迎向铁牛的冲撞路线,已无法完全避开!
台下,林风脸上的笑容更盛。柳莺也摇了摇头,似乎觉得无聊。
就在铁牛即将撞上道一的瞬间! 道一体内那经过千锤百炼的灵力于瞬息间按照《崩山劲》的残缺法门猛然爆发!不是向外,而是向内震荡!
他并未攻击,而是将这股爆发力用于防御和借力!
同时,他暗中引导一丝之前淬炼经脉时无法完全吸收、沉淀在经脉角落的驳杂火毒,逼至体表!
“嘭!”的一声闷响!
道一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撞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噗”地喷出一口带着丝丝黑气的鲜血,那是火毒所致,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气息急剧“衰败”!
他重重摔落在擂台之下,挣扎了两下,便“昏死”过去。
整个过程,看似被铁牛一招重创溃败!
台下瞬间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
“废物!真是废物!”
“铁牛师兄威武!”
“还以为多能躲呢,原来一招就趴下了!”
铁牛愣在台上,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一招威力这么大。
高台上,那刘姓执法弟子皱了皱眉,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凝练的灵力波动,但一闪即逝,再看道一那副凄惨无比、明显身中剧毒、修为溃散的模样,又觉得自己感应错了。他低头在记录册上写下:石野,十招败,重伤。
林风满意地点点头,对着刘执事拱拱手,转身离去。
柳莺瞥了一眼台下“昏迷”的道一,嘴角撇了撇:“果然是个没用的。”也失去了兴趣,与同伴离去。
无人注意到,躺在台下“昏迷”的道一,体内气血正在迅速平复,那口“鲜血”大部分是他逼出的废血与火毒,看似凄惨,实则并未伤及根本。
孙胖子骂骂咧咧地让人将道一抬了回去,丢回杂役洞窟,自生自灭。
夜深人静时,道一缓缓睁开眼,眼神清明,哪有半分重伤的样子。
他感受了一下体内,经脉因瞬间爆发《崩山劲》而略有灼痛,但无大碍。
“十招落败…重伤…应该符合他们的预期了。”他低声自语。
下一步,便是等待那“罚役”的命令,以及…那通往毒瘴矿洞的“机遇”了。
他闭上眼,开始默默运转功法,修复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损伤。
小比风波暂平,更大的风浪,即将在那地底矿洞之中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