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长老的遗体尚有余温,道一心中的悲怆与怒火却已化为冰冷的杀意。
他缓缓站起身,赤红的双目扫过后山那冲天的邪眼光柱,正要不顾一切杀去,了断这场祸患——
“道……一……”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传入他耳中的呼唤,让他身形猛地一顿。
是玄玑真人!
道一霍然转头,只见两位守界盟修士正搀扶着气息奄奄的玄玑真人,艰难地穿过弥漫的魔气与废墟,向丹鼎殿走来。
玄玑真人脸色金纸,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显然已到了弥留之际,全凭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强撑着。
他方才勉力稳住伤势,便坚持要来找道一。
道一立刻迎上前,再次将精纯的元力度入其体内,却心知这只是杯水车薪。
玄玑真人的元婴已然碎裂,神魂遭受重创,比南明长老的情况更加糟糕,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宗主!”道一声音沙哑,看着这位曾给予他庇护、虽迫于压力却也曾暗中维护他的长者落得如此境地,心中五味杂陈。
玄玑真人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指了指旁边一处相对完整的偏殿廊下。
道一会意,立刻与那两位修士一同将他搀扶过去,让他靠坐在廊柱之下。
玄玑真人剧烈地喘息了几下,浑浊的目光扫过丹鼎殿前的惨状,看到南明长老的遗体时,眼中闪过深切的悲痛与自责,最终,那目光定格在道一身上。
“道一……青岚宗……完了……”他声音微弱,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护山大阵……核心被叛徒……从内部破坏……邪眼……瞬间爆发……我等……措手不及……”
道一沉默点头,这一切他已然猜到。若非内部出了极大问题,传承悠久的青岚宗护山大阵绝不至于崩毁得如此彻底迅速。
“宗门精锐……折损殆尽……长老……十不存一……弟子……更是……”
玄玑真人话语哽咽,老泪纵横,那是一个宗主对宗门沦丧、子弟凋零最深的痛楚。
他猛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黑血涌出,气息瞬间又萎靡了大截。道一急忙加大元力度入,却只能延缓,无法逆转。
“时间……不多了……”玄玑真人死死抓住道一的手臂,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那是一种近乎执拗的托付之意。
“道一……老夫……代表青岚宗历代祖师……恳求你!”
他竟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被道一死死按住。
“宗主!使不得!”
玄玑真人却不管不顾,用尽最后力气,从怀中摸出一枚温润剔透、散发着古老沧桑气息的青色玉简,其上刻着青岚宗的云纹徽记,正是代表宗主身份与宗门最高传承的——青岚传承玉简!
“此玉简中……有我青岚宗……自开派祖师以来……所有核心功法、秘术、丹道、阵法传承……乃至……历代宗主手记……关于邪眼封印的……诸多秘辛……”
他颤抖着,将这枚重于山岳的玉简,强行塞入道一手中。
“宗门可以毁……山门可以塌……但道统……不能断!”玄玑真人眼神灼灼,死死盯着道一,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老夫……以青岚宗第三十七代宗主之名……将宗主之位……与守护道统之责……传于你!”
“望你……不负所学……不负苍生……让青岚之名……得以延续……”
道一握着那枚尚带着玄玑真人体温与血迹的玉简,只觉得重逾万钧。
他从未想过要当什么宗主,更没想到会是在这般情形下,以这种方式,接过一个垂死老人的最后托付。
他看着玄玑真人那充满期盼、愧疚、与最后希冀的眼神,看着周围残垣断壁与同门尸骸,想起了自己初入山门时的懵懂,想起了传功堂的教诲,想起了后山秘境中的历练……
这里,终究是他的起点,有他的因果。
道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涌,缓缓握紧了那枚玉简,重重点头:“宗主放心,道一……必不负所托!只要我有一息尚存,青岚道统,绝不断绝!”
他没有推辞,也无法推辞。这不仅是责任,更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
听到道一的承诺,玄玑真人脸上那紧绷的执拗神色终于松弛下来,露出一丝解脱与欣慰的笑容,眼中最后的神采开始飞速流逝。
“好……好……如此……我便……可以……去面对……历代祖师了……”
他抓着道一的手缓缓松开,头颅无力地偏向一侧,气息彻底消散,唯有嘴角那一丝释然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青岚宗第三十七代宗主,玄玑真人,薨。
道一缓缓闭上眼,将汹涌的情绪压下。再次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小心翼翼地将玄玑真人的遗体与南明长老的并排放置,对着他们深深一揖。
然后,他站起身,将那枚象征着传承与责任的青色玉简郑重收起。
目光,再次投向那邪气冲天的后山。
现在,他是青岚宗的宗主了。
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理门户,镇压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