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不知年。
道一在破碎的法则乱流中沉浮,若非地元雷山器灵不时以稚嫩的意念传递着外界感知,以及自身《九寰地元功》与青石烙印对混乱的微弱抗性,他几乎要迷失在这片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概念的虚无之中。
“主人,前方似乎有‘岸’。”地元雷山的意念带着一丝警惕传来。
道一猛地睁开双眼,神念竭力向前探去。果然,在那永恒的黑暗与扭曲光影的尽头,出现了一片模糊的、相对稳定的“陆地”轮廓。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与荒芜气息,如同实质的墙壁般扑面而来。
他知道,目的地到了。
周身压力骤然一变,那股裹挟着他的混乱空间之力猛地将他“吐”了出去。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道一强提法力,九寰地元功在体内轰鸣,厚重的地脉元力虽受压制,却依旧稳住了他的身形,让他没有狼狈坠地,而是如同落叶般,轻飘飘地落在了一片坚硬、冰冷、毫无生机的灰黑色土地上。
双脚触地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沉重感与排斥感从脚下传来。这里的“大地”,给他的感觉不再是灵界那般厚重、包容、充满生机,而是死寂、冰冷,仿佛一块巨大无比的、正在缓慢腐朽的顽石。
他尝试运转功法沟通地脉,反馈回来的只有微弱、混乱、且充满腐朽气息的能量流,几乎无法吸收利用。
“此地……地脉已死。”道一眉头紧锁,心中凛然。九寰地元功在此地的威力,恐怕十不存二三。
他抬头望去,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浑浊的光线不知从何处透下,勉强照亮这片死寂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霾,灵气稀薄得可怜,且狂暴异常,夹杂着各种未知的负面能量和残缺的法则碎片,吸入体内都感觉经脉隐隐刺痛。
放眼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荒凉。龟裂的灰黑大地,扭曲的怪石,偶尔能看到一些早已失去光泽、不知是何材质的巨大残骸半埋在土中,诉说着此地曾经可能发生过的惨烈大战。远方,隐约有扭曲的山脉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骸骨。
“好难受的地方。”地元雷山的意念带着明显的厌恶,“连雷霆之力在这里都变得惰性了,仿佛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此地法则残缺,万物凋零,乃是绝地中的绝地。”道一沉声回应,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他必须尽快适应,并找到立足之地。
他选定一个方向,开始谨慎地探索。神识在这里被压制到不足灵界的百分之一,只能勉强覆盖周身数百丈范围。
行走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除了荒凉,还是荒凉。没有植物,没有水源,甚至连风都带着一股凝滞的死气。
忽然,他脚步一顿,目光凝在前方不远处。
一具骸骨。
一具盘膝而坐,骨骼呈现淡金色,却布满了细密裂纹的修士骸骨。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风化,但左胸心脏位置,佩戴着一枚黯淡无光、却依旧能辨认出古老“磐”字徽记的令牌。
骸骨身旁,插着一柄断裂的战刀,刀身锈迹斑斑,却依旧残留着一丝不屈的战意。
道一走近,能感受到这骸骨主人生前修为极高,至少是大乘期,甚至可能更高。但即便如此强者,也终究化作了这罪域荒原上的一捧枯骨。
他目光落在“磐”字令牌上,心中一动。镇魔军……看来,被送入此地的,并非只有他们这一批。上古时期,或许就有镇魔军的战士在此陨落。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骸骨保持着盘坐姿势,似乎是在坐化。但其骨骼上的裂纹,并非自然风化,更像是被某种恐怖的力量从内部震碎。骸骨周围的地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焦黑色,仿佛被极高的温度灼烧过,又残留着淡淡的、令人心悸的混乱气息。
“魔气……还有某种更狂暴的力量残留。”道一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焦黑的地面,指尖传来一丝刺痛与冰寒。青石烙印微微发热,传递出一丝警示。
“此人……死前似乎在对抗某种侵蚀,最终力竭而亡,连残魂都未能留下。”地元雷山分析道,它的感知对能量性质尤为敏锐。
道一沉默。这具不知名的前辈遗骸,像是一个无声的警告,清晰地向他展示了这“陨星战场”的残酷。这里不仅有恶劣的环境,残缺的法则,恐怕还存在着能侵蚀大乘修士根本的恐怖力量,以及……来自其他“狱友”的威胁。
他站起身,对着这具骸骨郑重地行了一礼。无论其生前是敌是友,在这绝境之中,同为沦落人,都值得一份敬意。
“此地不宜久留。”道一低语。这具骸骨的存在,说明这片区域并非绝对安全,或许会有其他存在被吸引过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磐”字令牌,将其随手丢入戒指中,随即选定另一个方向,身形化作一道淡淡的青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昏黄死寂的荒原之中。
前路艰险,步步杀机。
但他道一的道心,并未因这死寂的世界而动摇,反而更加凝练。他要在这里活下去,找到出路,然后……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