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懿:“什么叫文化流动?”
凌枝:“岳飞抗击金国,要直捣黄龙,你能说岳飞是打的自己人吗?”
陈懿:“在我看来就是啊。”
凌枝:“那是在你看来,因为你是后世者,后世的金国领土早就是我们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了。
但现在不是啊,现在金被蒙古收服了,就是属于蒙古帝国的啊。”
陈懿:“所以你是想说,现在的蒙古,也不是我们的一份子?”
凌枝:“你刚刚也说了,是要按国来算的,既然对方现在不是我们国的,那对方欺负我们,我们是不是该还手?”
陈懿:“道理是那么个道理,可他们总归也会成为我们的一份子啊。”
凌枝:“可你的总归是几百年后呀,现在不是呀。”
陈懿:“早晚都是,所以你参与其中有什么意义吗?”
凌枝:“意义是不是?好,我跟你说。”
凌枝用手指在地上简单画出一个金鸡图形,再在旁边画上一个小圈。
“这小圈是日本,抗日战争离咱不远吧,如果现在日本人还来侵略,你会不会抄起家伙去揍他?”
陈懿不假思索:“揍。”
“好。”
凌枝再画一个大圈,把代表着日本的小圈和金鸡围在一起,形成一个整体,道:
“那如果再过了几百年,日本国家没有了,剩下的那些百姓,成为了我们收服的一个民族,那请问,距离我们更远的、那些几百年后的人,再回看抗日战争,会不会也跟你一样,认为没有意义?说反正最终,我们都是胜利者?”
有点绕,陈懿晕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说起来也是,几百年时光,不知道可以淡忘多少东西?兴许离我们几百年后的人,就不会那么痛恨日本人了。”
“所以啊,汉族是一种华夏文化,而不是单一指某个民族。
现在宋人对着庞大的蒙古反抗,哪怕在我们后世者看来,再是不自量力,我们也不能站今贬古。”
陈懿有些笑了:“凌枝,想不到你来这里久了,还真有点古人的风范了。”
“不是我有古人风范,你我早晚都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古人。
茫茫戈壁,黄沙滚滚,中国几千年文明史,就是在不断抵御外敌、浴血疆场、一路跌跌撞撞、一路坎坎坷坷、一路坚持不懈,才走到今天的。
所以我们传扬的,从来都是精神。就是岳飞,就是辛弃疾,就是文天祥!”
——
凌枝出来过后,不方便说她和陈懿认识,就掐头去尾。
“那个陈懿,本是朝阳城中的一个盗贼,逃跑的过程中跟文兴碰上,因为熟悉周边的路情,便被文兴招下了。”
柳絮鄙视道:“我看他那个德行也不是个真正的兵。”
没有哪个兵有他那么贪生怕死,凌枝这一说,文天祥和邓光荐都觉得合理。
凌枝继续道:“他无路可去,看到文兴持着的是丞相的旗帜,便想着投奔。不过他这种人,也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心思根本就不在从军上。”
柳絮道:“那总不能把他放了吧?就算他本次是清白的,但他以前在城中猖狂盗窃,也是不可饶恕的。”
“对,所以他愿意将功抵罪。”凌枝说着,对文天祥和邓光荐拱了拱手,再道:
“丞相,将军,南岭地理位置险要,的确是可以栖身的好地方。
但是这里不能长驻,因为这里虽然隐蔽,但一旦被敌军知晓,采取烧山火攻,我们也难逃。
毕竟文兴是通过敌的,他身后的张弘范,只是暂时断了路线而已。
所以,我们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一旦被围困住,我们就无路可去了。”
文天祥未作声,柳絮先问:“去哪里?”
“还不确定,需要给他三日时间,因为丞相智慧,南岭确实也是容身的好地方。”
来时凌枝就一路观察,没有比南岭更好容身的地方了,但是她不想跟着书中走。
也刚巧遇到了陈懿,陈懿这两个月都在附近偷鸡摸狗,到处藏身,对周边的路情很是熟悉。
然而有时候,真的是天不给路,连陈懿这种非常熟悉路情的人,也暂时想不到更好去的地方。
所以他们商量过后,只能做出如此对策,给三日时间给陈懿思考,既可保了陈懿的命,又可不跟着书中走,一箭双雕。
文天祥和邓光荐相视思考,军队驻扎,从来都是短期而行,他们早晚会离开,如果陈懿真能将功抵罪,也不是不行。
邓光荐道:“行,把他看紧了。”
很快时间过去,天明了,其余的那几个兵,被斩杀了。
陈懿被看守得很死,文天祥下令,除了凌枝之外,其余人都不可以接近。
凌枝面对着如此信任,感觉背负的责任很大,压力也大。
三日时间,她白天黑夜,无数次在陈懿的军帐进进出出。
某次实在是过于紧张,说道:“陈懿,我告诉你,但凡哪出点纰漏,咱们俩就是千古罪人了。”
“什么罪人不罪人啊?”
陈懿倒是看得很开,在刚刚画出来的路线上比划道:“瞧瞧,全部都是纰漏,无路可行,这叫什么?这叫天不给路。”
凌枝:“你?”
陈懿:“本来就是啊。再说不是你说的吗?莫要去怀疑古人的智慧,这南岭本来就是藏身的好地方啊。”
凌枝:“可后面是张弘范啊,张弘范早晚都会来的啊。”
陈懿:“来来呗,反正文天祥就是这么被俘的。”
凌枝:“你?”
陈懿:“我?我怎么了?你也知道后边是张弘范?张弘范什么人?忽必烈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人!
何况这次面对着的还是文天祥,那张弘范还不得使出吃奶的劲了?”
凌枝:“搞半天,你还是一种认命的心态?”
陈懿:“你不想认命啊?那只有一个办法。”
凌枝:“说。”
陈懿:“带着文天祥一个人,跑。”
凌枝:“你觉得他会丢下他的那些农民子弟兵不管吗?”
陈懿:“那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