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凌霄山后。云溪始终小心翼翼地跟在夏蓝身侧，时不时抬眼觑着师尊的脸色。
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比往日更苍白几分，眼底沉淀着一种云溪看不懂的、极深重的疲惫，却又隐隐透出一股不同于往常的冷硬。
“师尊，”云溪捧着刚沏好的热茶，“您喝点水，暖暖身子。”
夏蓝回过神，目光落在少年手中那盏氤氲着热气的茶水上，没有立刻去接。他看着云溪眼中掩饰不住的担忧，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微微松动，泛起一丝酸涩的暖意。
他接过茶盏，指尖触及温热的瓷壁，缓缓啜饮了一口。清冽的茶香暂时驱散了盘踞在灵台的一丝寒意。
他没有对云溪多解释什么，只温和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为师无事，只是有些乏了。你去休息吧，今日也受惊了。”
支开云溪后，夏蓝独自坐在静室中，并未立刻调息。他需要理清思绪。
他重新连接了系统，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系统，分析我昏迷期间感知到的异常空间，以及其中出现的两个‘蓝玉烟’意识体。”
【滴！检测到宿主意识曾短暂脱离当前世界锚点，进入未知维度间隙。该间隙能量构成复杂，疑似与高维信息投射或平行世界干涉有关。检测到的两个意识体信号源与宿主当前身体兼容度极高，初步判定为不同世界线下的‘蓝玉烟’本体意识残留或投影。】
系统的回答印证了他的猜测。但他追问更深层的原因，尤其是关于“看书人”认知的来源以及可能的幕后操控者时，系统的回应变得含糊起来。
【权限不足，无法访问相关高维信息。系统核心功能仅限于辅助宿主在当前世界线完成既定任务。】
权限不足……夏蓝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钻入他的脑海：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局呢？
系统，这个看似辅助的存在，是否本身就是局的一部分？
它提供的好感度数据，它发布的任务，是否在刻意引导着什么？
自己过去太过依赖系统给出的所谓“数据”，反而忽略了身边人真实的情感和变化，才导致了安英的悲剧……
想到这里，他心底一阵发寒。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在心中默念指令，切断了与系统的主动连接，只保留了最基础的状态监测功能，相当于将系统“静音”。他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而不是被一串串冰冷的数据牵着鼻子走。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杯已经微凉的茶。茶水清澈，倒映出静室顶部简单的纹路。他如今已经很熟悉这个世界的规则，很熟悉“蓝玉烟”这个身份所能调动的资源。
破局的关键，在于信息。
而在这个拥有灵脉、矿藏、宗门贸易的世界，获取信息，尤其是获取那些可能被刻意隐藏的、涉及世界本质和高维存在的隐秘信息，需要庞大的资源支撑。
简而言之，需要钱。
需要大量的、不受各方势力掣肘的灵石和财富。
凌霄山仙尊的身份固然尊贵，每年也有固定的俸禄和贡品，但那些都是明面上的，动用起来牵涉甚广，容易打草惊蛇。
他需要一条属于自己的、隐秘的资金渠道。
而赚钱这事。
对夏蓝来说，可比当仙尊容易多了。
除夕夜，凌霄主殿内并未张灯结彩，只简单备了一桌还算丰盛的仙膳。
围坐的只有四人：元景、玄清、夏蓝，以及沉默的云溪。
殿内燃着宁神的檀香，却驱不散那股寂寥。
往年的除夕，这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安英会给师尊布菜，墨尘会温声说着山下的趣闻，云溪则会叽叽喳喳地讨要红包。
如今，只剩下碗筷轻碰的细微声响。
云溪小口吃着东西，眼神却时不时飘向身旁空着的两个座位。
玄清试图说些轻松的话题，但效果寥寥。
元景一如既往地沉默用餐，只是目光偶尔掠过夏蓝过于清瘦的侧脸时，会几不可察地微微停顿。
膳食用至一半，夏蓝放下玉箸，看向元景，声音平静无波：“师尊，弟子想从公中支取一笔仙晶灵石，数目不小。”
元景抬眸看他，并未询问用途，只道：“多少？”
夏蓝报了一个数字。
连玄清都微微抽了口气，放下筷子：“玉烟，你要这么多仙晶作甚？可是修炼所需？若有急用，师叔这里……”
元景抬手止住了玄清的话，目光依旧看着夏蓝：“理由。”
夏蓝迎上师尊的目光，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凌霄山立世已久，清正之名远播，但过于超然物外，未免被某些新崛起的势力轻视了家底。如今仙界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撑，清正二字，不过是无根浮萍，任人拿捏。”
他顿了顿，继续道：“咱们，也该合理合法地赚点钱了。不仅为充盈库房，也为……平衡仙门资产，如今徐家手握钱财太大，总该调控一二。”
原主蓝玉烟醉心修行与教导弟子，于经济庶务一途可谓一窍不通，历来都是够用即可，从未想过经营。
玄清闻言，脸上担忧更甚：“玉烟，仙晶经营非同儿戏，风险极大，若是亏了……”
“师叔放心，”夏蓝打断他，唇角极淡地勾了一下，那笑容里竟带着一丝玄清从未见过的、冰冷的锐气，“弟子自有分寸。即便亏了，也绝不会动用山门日常用度和弟子份例。”
玄清还想再劝，元景却已淡淡开口：“准了。稍后去本座私库支取。”他甚至没有再多问一句细节，仿佛夏蓝要的不是一笔足以让中等仙门倾家荡产的巨款，而只是一壶普通的茶水。
“师尊！”玄清有些急了。
元景看了他一眼：“让他去试。”
夏蓝起身，对着元景深深一揖：“谢师尊。”
玄清看着夏蓝那副成竹在胸却又冷寂异常的模样，叹了口气，终是道：
“罢了，你若真有想法，便去做。只是切记，万事稳妥为上。实在……实在有难处的时候，师叔这里还有些体己，总能帮衬些。”
夏蓝笑了笑，没再说话，但那笑容并未到达眼底。
他们都不知道，眼前这个顶着蓝玉烟皮囊的灵魂，在现代是顶尖名校金融系的高材生，在知名的投资机构里摸爬滚打，短短数年间便凭借几次漂亮的资本运作和风险对冲案例二十多岁跻身管理层。
对于商业博弈、资本运作、利用信息不对称进行套利这些手段，他早已烂熟于心，运作起来如同呼吸般自然。
而眼前这个仙界，尽管有移山倒海的神通，有延年益寿的灵丹，但在基础的资源分配和交易规则上，许多地方仍保留着古老甚至原始的模式。
宗门垄断、地域壁垒、信息闭塞导致的巨大价格落差随处可见。
徐家那种靠着攀附权贵、投机倒把便能攫取暴利的行径，在他眼中，简直粗陋得如同小儿嬉戏。
他缺的，从来不是能力，只是启动资金和一个契机。
而现在，资金有了。
契机？徐家那副暴发户的嘴脸和仙界诸多不合理的资源错配，就是最好的契机！
在开始之前，夏蓝要去寻找一个人——卧牛山的穆棱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