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水下孤魂与姜茶暖意
夜幕如同浓稠的墨汁，缓缓笼罩了城市。扎纸店内，胖子已经按照张清玄的吩咐，用新买的生姜和红糖熬煮了一大壶滚烫的姜茶，辛辣甜暖的气息驱散了些许夜晚的寒意，也稍微安抚了他自己那颗因为即将前往“闹鬼”河边而七上八下的心。他一边把姜茶灌进保温壶，一边在心里碎碎念：‘老天爷，保佑今晚平安无事，我可不想去河里跟水鬼做邻居……老板也真是，接这种活儿，钱赚得是不少，可也太吓人了……’
张清玄清点完晚上可能用到的符纸和几样小法器，正好听到胖子的腹诽，他扶了扶墨镜，淡淡开口：“姜茶糖放多了，浪费。下次注意。”
胖子手一抖，差点把保温壶摔了，连忙应道：“……是，老板，下次一定少放糖！”心里却嘀咕：‘这也能听见？老板这耳朵是顺风耳转世吧？’
晚上九点，赵钓友准时来到店门口，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但比起下午的惊慌失措已经好了很多。三人坐上赵钓友的车，一路沉默地驶向城郊的清水河。
越是靠近河边，空气中的水汽越是浓重，带着河水特有的腥甜和泥土气息。赵钓友所指的那段河湾远离主路，周围是茂密的芦苇丛，只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泥泞小径通往水边。今晚月色黯淡，星光稀疏，只有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摇曳，勾勒出芦苇随风摆动的鬼魅影子，河水在黑暗中静静流淌，反射着微弱的光，像一条蛰伏的巨蟒。
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芦苇的沙沙声和河水偶尔拍打岸边的轻响。温度明显比市区低了好几度，一股阴冷的、湿漉漉的寒意透过衣服往骨头缝里钻。
“就、就是这里……”赵钓友指着岸边一处明显被挣扎过的泥泞地方，声音发颤，“我的鱼竿……还、还在那儿。”
顺着他的手电光看去，一根鱼竿半浸在水里，渔线还绷直着，似乎水下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拉着。
胖子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赶紧从包里拿出保温壶，倒了一杯姜茶递给张清玄，又给自己和赵钓友各倒了一杯。滚烫的姜茶下肚，一股暖流蔓延开来，总算驱散了些许寒意和恐惧。
张清玄接过姜茶，抿了一口。辛辣与甜暖恰到好处地融合，顺着喉咙滑下，确实能提振精神，驱散阴寒。他面上不显，心里却觉得胖子这点琐碎工作做得还算到位。
他走到岸边，没有立刻动作，而是闭上眼，将心神沉入丹田，引导那簇烛焰般的星火微微跃动，无形的感知力如同水波般向河面及水下蔓延开去。
瞬间，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孤寂以及被惊扰的愤怒情绪，如同冰冷的河水般涌入他的感知。同时，他也“看”到了水下的景象——在离岸不远、水深约三四米的河底淤泥中，散落着几具年代久远的白骨，其中一具女性白骨的手腕上，赫然套着一个黑乎乎的银镯子！而在这些白骨周围，缠绕着丝丝缕缕、如同黑色水草般的怨念能量，正是这些能量，之前拉扯了赵钓友。
“胖子，”张清玄睁开眼，声音在寂静的河边显得格外清晰，“这下面沉着的，是几个旧时代被沉塘的无名冤魂，年代久远，尸骨无人收敛，怨念与这河底阴气结合，形成了地缚之灵。他们并非主动害人的恶鬼，只是本能地守护着自己的‘安息之地’和那点可怜的‘遗物’。赵先生打开盒子又扔掉，在它们看来，无异于盗墓亵渎。”
“沉、沉塘？”胖子打了个哆嗦，“因为啥啊？”
“多半是旧礼教下的牺牲品，通奸、不贞、或者仅仅是触犯了族规。”张清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岁月太久，具体缘由已不可考，但那份沉冤水底的绝望和不甘，却留了下来。”
他让胖子将下午买好的几样简单贡品——清水、米饭、糕点——摆放在岸边，又点燃了三炷线香。青烟袅袅升起，在昏暗的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然后，他走到水边，指尖凝聚起一丝温和的、带着安抚与沟通意味的星火气息，缓缓探入冰冷的河水中。这一次，星火之力不再是锋锐的破邪，也不是狂暴的灭杀，而是如同月华般清冷、包容，试图与那水下的孤寂怨念建立联系。
“尘归尘，土归土。”张清玄对着幽暗的河水，以精神意念传递着信息，“往事已矣，冤屈已随流水东去。惊扰诸位安宁，非是此人之本意。今以薄祭，聊表歉意。望诸位散去执念，莫再滞留此地，徒增伤悲……”
随着他的意念和星火之力的渗透，水下的那股愤怒情绪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悲哀与茫然。河面开始泛起细微的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下回应。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股截然不同的、极其阴冷锐利的气息，如同隐藏在水底的毒针，猛地从河湾更深、更黑暗的方向刺来！这股气息充满了恶意与一种扭曲的掌控欲，瞬间搅动了刚刚平复下来的怨念，试图将其再次激化！
张清玄眼神一厉！果然有蹊跷！
他立刻加大了星火之力的输出，那温和的月华瞬间变得凝实，如同坚实的壁垒，护住了那几缕即将被污染的残魂怨念，同时毫不客气地朝着那阴冷气息的来源反击而去！
“嗡！”
一声只有灵觉才能感知到的沉闷撞击在水下爆发。
那阴冷气息似乎没料到张清玄的反应如此迅速、力量如此奇特，发出一声无声的惊怒尖啸，如同受创的毒蛇，迅速缩回了黑暗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下的骚动平息了。那几缕残魂怨念在张清玄星火之力的安抚和引导下，最后的执念似乎也随之消散，缓缓沉入河底淤泥深处，与那些白骨一同归于永恒的寂静。河面上那根一直绷紧的鱼竿，也突然松了下来，随着水流轻轻晃动。
岸边的阴冷感骤然减轻了许多，连吹过的风似乎都不再那么刺骨。
“好、好了吗？”赵钓友颤声问道，他虽然看不见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周围让人窒息的压力消失了。
“嗯。”张清玄收回手，脸色比刚才略显凝重。他看了一眼那阴冷气息消失的方向，心中冷笑。玄冥的人，手伸得可真长，连这种无主的陈年怨魂都不放过，是想收集怨念，还是单纯地制造混乱？
“根源已除，残魂已得安抚。以后不要再随意打捞水下不明物件，尤其在这种荒僻水域。”张清玄对赵钓友说道。
赵钓友千恩万谢，连忙支付了剩余的费用。
回程的路上，胖子抱着喝空了的保温壶，心有余悸地问：“老板，刚才……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
“嗯。”张清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想搅混水。不过，被打回去了。”
胖子似懂非懂，但看老板没有细说的意思，也不敢多问，只是觉得这世道，连鬼都不安生，背后还有更黑的手在搅风搅雨。
回到扎纸店，已是深夜。胖子虽然疲惫，但想着今晚总算有惊无险，还能赚到外快（虽然大部分是老板的），心里踏实了不少，很快就在他那杂物间的小床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张清玄却没有立刻休息。他盘坐在柜台后，感受着体内星火。今晚先是温和沟通，后又瞬间反击，消耗不小，但那烛焰在经历这种“刚柔并济”的运用后，似乎对力量的掌控又精进了一丝。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斜对面那家依旧沉寂的书店。
毒蛇已经试探性地露出了毒牙。
接下来，该轮到他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