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井底回音
大杂院里的居民被暂时疏散,只留下张清玄一行人和林瑶协调来的两名警员。沉重的青石板被合力移开,露出了完整的井口。一股混合着泥土腥味和陈年腐朽气息的冷风从井下幽幽吹出,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意。
井口黑洞洞的,手电光柱照下去,只能看到下方不远处布满苔藓和裂纹的湿滑井壁,更深处则被深邃的黑暗吞噬,光线仿佛被吸收了一般。
胖子王铁柱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腿肚子又开始转筋,小声对陈子轩说:“我、我觉得我可能还有点深井恐惧症…”
陈子轩脸色发白,强作镇定:“没、没事,玄哥在下面呢…” 他说着,却忍不住往后退了小半步。
张清玄没有理会两人的怂样,他检查了一下系在腰间、由林瑶提供的专业安全绳,又试了试对讲机的信号。
“我下去后,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没有我的信号,都不要下来,也不要强行拉我上来。”张清玄对井口的林瑶和两名警员叮嘱道。这井下的情况不明,那股诡异的吸力可能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
林瑶郑重点头:“明白,你小心。”
张清玄最后看了一眼那漆黑的井口,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绳索,动作利落地滑入井中。
井壁湿滑冰冷,一股更强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越往下,光线越暗,只有头顶井口投下的一小圈模糊光晕。手电的光柱在狭窄的空间里晃动,照亮了布满青苔和不知名粘液的井壁。空气变得稀薄而沉闷,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下降了约莫七八米,依旧没有到底。但张清玄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吸力变得越来越强,仿佛井底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扯着他的心神。耳边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人窃窃私语般的杂音,干扰着他的判断。
他运转体内星火,纯白带金的光芒在体表微微流转,将那试图侵入心神的杂音和吸力隔绝在外。灵觉如同触手般向下延伸,感知着井底的情况。
又下降了几米,手电光终于照到了底部。井底并非预想中的淤泥堆积,反而相对平整,只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褐色的黏腻物质,散发出更难闻的腐臭气味。而在井底一侧的墙壁上,赫然有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漆漆的洞口!那股强烈的吸力,正是从这个洞口内传出!
洞口边缘的石头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状,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撕裂开。丝丝缕缕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灰黑色气流,正从洞口内缓缓飘出,融入井中的阴冷空气。
“发现一个侧向洞口,吸力源头在里面。我进去看看。”张清玄通过对讲机简短汇报了一句,便毫不犹豫地弯腰钻进了那个洞口。
洞口后面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狭窄逼仄的天然甬道,仅能容人匍匐前进。甬道四壁触手冰冷湿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土腥味和一股更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那股吸力在这里变得更强,甚至隐隐带着一种扰乱方向的错觉,仿佛这条甬道本身是活的,在不断扭曲变化。
张清玄屏住呼吸,依靠星火护体,稳住心神,缓慢而坚定地向前爬行。甬道似乎没有尽头,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那越来越强的吸力。
爬行了不知多久,前方隐约传来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断断续续的、如同梦呓般的呻吟声!
张清玄精神一振,加快速度。很快,他爬出了甬道,来到了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地下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地下岩洞,空间不大,约莫十几个平方。洞壁怪石嶙峋,散发着幽冷的微光,提供了些许照明。而在岩洞的中央,一个穿着老旧中山装、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蜷缩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嘴里不断发出无意识的呻吟。正是失踪多日的张老头!
然而,吸引张清玄目光的,并非是老人本身,而是老人身旁的东西。
那是一个约莫脸盆大小、由无数灰黑色气流缠绕构成的、不断缓慢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深邃黑暗,仿佛连接着某个未知的空间。那股强大的吸力,正是从这个漩涡中发出。而张老头的一部分身体,似乎已经陷入了漩涡边缘的灰黑气流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被彻底吞噬!
更让人心惊的是,张清玄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漩涡正在缓慢地抽取着张老头的生机和魂力!老人的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点!
“地脉阴窍实质化…”张清玄眼神一凛。这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不仅仅是地气淤塞形成的能量漩涡,而是因为某种原因(可能是常年积聚的阴气,也可能是外力的影响),这个“阴窍”已经初步具备了实体,并且开始本能地掠夺靠近它的生命能量!
必须立刻切断它与老人的联系,并设法封闭这个阴窍!
张清玄不再犹豫,双手迅速结印,体内星火之力奔涌而出,化作数道凝练的纯白色光索,如同灵蛇般射向那个灰黑色漩涡,试图将缠绕在张老头身上的气流切断!
“嗡——!”
就在光索即将触及漩涡的瞬间,那灰黑色漩涡猛地一震,发出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缠绕张老头的气流骤然收紧,同时,更多的灰黑色气流从漩涡中涌出,如同触手般缠向张清玄射出的光索!
两股力量在空中僵持,发出“嗤嗤”的灼烧声。星火之力至阳至刚,对阴性能量有着天然的克制,但那漩涡汲取了不知多少年的地底阴气,力量源源不绝,异常难缠!
张清玄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单纯比拼能量的“量”,自己并不占优势。而且,在这阴窍的核心区域,他的星火之力受到了一定的压制。
必须改变策略!
他心念一动,分散的光索骤然收回,重新凝聚于他的右手指尖。那一点指尖变得璀璨夺目,散发出净化一切的意蕴。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用更强力量强行破开漩涡时,异变再生!
那蜷缩在地上的张老头,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但他的眼神空洞无神,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来…来吧…融入永恒…没有痛苦…”一个沙哑、空洞,仿佛由无数回音叠加而成的声音,从张老头口中发出,但那绝非他本人的意识!
阴窍的意志,竟然借助张老头的身体在说话!它在蛊惑,在引诱!
张清玄眼神一冷,指尖的璀璨光芒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凝实!
“歪魔邪道,也敢妄称永恒?”
他不再理会那蛊惑之音,凝聚了庞大星火之力的一指,无视了缠来的灰黑气流,如同破开虚空的利剑,悍然点向了那个不断旋转的漩涡中心!
这一次,他要直捣黄龙,净化这阴窍的核心!
指尖与漩涡中心接触的瞬间——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极致的湮灭与对抗!纯白的光芒与灰黑的涡流疯狂交织、吞噬!整个岩洞都被这两种光芒映照得明灭不定,剧烈地摇晃起来!
那空洞的蛊惑之音变成了凄厉的尖啸!缠绕张老头的灰黑气流瞬间崩断!实质化的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不稳定!
张清玄脸色微微发白,这一指几乎抽空了他此刻能动用的近半星火之力。但他眼神锐利,牢牢锁定着那逐渐溃散的漩涡核心。
漩涡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彻底崩散开来,化作无数缕精纯的阴气,消散在岩洞之中。那股强大的吸力也随之消失无踪。
岩洞内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洞壁幽光提供的微弱照明,以及张老头微弱的呼吸声。
张清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走到张老头身边检查。老人只是生机和魂力损耗过度,昏迷不醒,但性命无碍,被吸入漩涡的那部分魂魄似乎也随着漩涡的崩溃而回归了本体。
他拿出对讲机:“问题解决,老人找到,生命体征微弱,需要立刻救援。拉我们上去。”
井口上方,听到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林瑶和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胖子更是直接瘫坐在地上,抹了把冷汗:“吓、吓死我了…老板威武!”
救援很快展开。张清玄先将昏迷的张老头固定在绳索上,由上面的人拉上去,然后自己才跟着爬出甬道,回到井底,最后被拉上井口。
重见天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众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张老头被立刻送往医院救治。
“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林瑶看着张清玄略显疲惫但依旧平静的脸,忍不住问道。
“一个自然形成,但后来发生异变的‘阴窍’。”张清玄简单解释了一下,“地脉淤塞,阴气积聚,形成了能量漩涡,后来不知为何实质化,开始本能地掠夺生机。老人心神不宁,阳气衰弱,被其蛊惑拉入其中。幸好发现得不算太晚。”
他看了一眼被重新盖上的井口:“这口井必须彻底封死,最好用水泥浇筑。下面的阴窍核心已被我击散,但地脉淤塞的问题还在,需要时间慢慢恢复,封死井口可以避免再次积聚阴气害人。”
林瑶点头记下,她会协调相关部门处理。
回到扎纸店时,已是华灯初上。店里飘出诱人的饭菜香,胖子早就回来,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好菜压惊——冬瓜排骨汤、油焖大虾、清炒荷兰豆,都是张清玄平时偏好的口味。
张清玄沉默地吃着。排骨汤炖得奶白,暖胃舒心;大虾鲜甜弹牙;荷兰豆清脆爽口。他细嚼慢咽,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温暖和踏实,体内那消耗不小的星火似乎也在这份安稳中加速恢复。‘胖子今晚这菜,很对胃口。’他心里默默认可。
吃完饭,张清玄泡了杯陈静薇之前送的普洱,坐在柜台后慢慢品着。店外胡同的喧嚣渐渐平息,月色如水。
今天这事,看似只是个意外形成的灵异事件,但他总觉得那阴窍的实质化,似乎有些过于“顺利”了。是巧合,还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催化着这些阴性力量的出现?
他放下茶杯,目光变得有些深邃。
这城市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汹涌。玄冥的影子,或许从未远离。
他摸了摸温润的紫砂壶盖,感受着体内稳步恢复、甚至因为这次极限对抗而隐隐变得更凝练了一丝的星火。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既然选择了留在这红尘,便会守护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