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形容的压迫感，甚至不需要通过精神，而是直接作用于物理层面。
周围粘稠的海水，密度在这一瞬间暴增了百倍。
梅尔莫斯感觉自己像是被灌注进了水泥里，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挤压，碾碎。
梅尔莫斯查看一下自己刚刚的战斗信息，一连串的蓝色数据流，在他眼前瀑布般刷下。
【恭喜您击杀Lv.145深渊铁颚龙，获得经验点。】
【恭喜您击杀Lv.150百目蠕虫，获得经验点。】
【恭喜您击杀……】
【恭喜您等级提升至Lv.151！您已突破五阶！】
升级了。
梅尔莫斯没有任何犹豫。
他甚至没去看自己现在的属性有多华丽。
意念一动，将那所有属性点，除了力量之外，平均分配到了其他所有属性上。
体质、敏捷、精神、感知……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那种快要被压成肉饼的窒息感，瞬间缓解了不少。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贪婪地吸收着这股新生的力量。
他的“容器”，又坚固了一点。
但还不够。
在这头神话巨兽面前，他现在的身体，和一张纸糊的灯笼没什么区别。
挑战一下？
这个疯狂的念头，在他那颗被肌肉塞满的脑子里，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反正他是玩家。
死了，不过是掉点经验，在复活点里躺尸几天。
但能和神话生物交手的机会，千载难逢。
“喂。”
梅尔莫斯对着那只巨大的眼睛，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尖牙。
“醒了就别装睡。”
“来玩玩。”
他没有等对方的回应。
或者说，这头巨兽根本就不屑于回应。
梅尔莫斯闭上眼，意识沉入星界。
“虚无！”
“把力量，借给我！”
轰——！！！
沉睡在虚妄天宫里的力量洪流，被彻底唤醒。
不再是一丝，也不是一缕。
是全部！
无数次翻倍之后，又叠加了无数次猎杀高等级魔兽所窃取的力量。
那是一个连神明都要为之颤抖的天文数字。
此刻，这股毁天灭地的力量，顺着那条看不见的通道，毫无保留地，决堤般涌入梅尔莫斯这具小小的身躯！
“呃啊啊啊啊——！！！”
梅尔莫斯仰天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他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
漆黑的皮肤寸寸龟裂，暗红色的神性之火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将周围的海水烧得沸腾。
血管像爆裂的管道，肌肉像被撕裂的帆布。
他感觉自己正在坍缩，正在从物质层面被彻底抹除。
这就是代价。
但他不在乎。
他猛地睁开眼。
那双纯黑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燃烧的、足以焚尽万物的疯狂！
“给——我——死！”
他握紧那只正在崩解的拳头，朝着那只巨大的金色眼瞳，轰了过去。
这一拳，没有声音。
因为所有的物质，所有的能量，都在拳头经过的路径上，被彻底湮灭了。
时间、空间，都在这一拳之下，化为虚无。
那只巨大的金色眼瞳里，第一次出现了情绪波动。
不是恐惧。
是……被打扰到的，一丝不悦。
然后。
一只触手，从下方的黑暗中，缓缓抬起。
那只触手有多大？
它的影子，足以笼罩一整片大陆。
它抬起的速度很慢，慢到梅尔莫斯能看清上面每一条山脉般的褶皱。
但它又很快，快到超越了因果，无视了距离。
它只是那么随意地，轻轻地，拍了过来。
就像在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梅尔莫斯的拳头，那足以毁灭星辰的一拳，在接触到这根触手的瞬间。
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连同他的手臂，他的身体，他那疯狂燃烧的战意。
嘭。
一声轻响。
仿佛一个被捏爆的血包。
一小团金红色的血雾，在漆黑死寂的深渊中爆开，又在瞬间被那恐怖的压力彻底抹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那只巨大的金色眼瞳，缓缓闭合。
海沟深处，重归永恒的死寂。
……
岩洞深处的水坑里，水面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
一具黑色的躯体凭空凝聚成型，然后重重砸回水里，溅起一小片水花。
梅尔莫斯猛地睁开眼，大口呛咳着，肺部像是被撕裂般剧痛。
那不是幻觉。
是身体在哀嚎。
那股足以撑爆星辰的恐怖力量，正试图重新填满这具刚刚复活的脆弱躯壳。
“回去！”
梅尔莫斯他调动全部的精神，像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死死抵住那股力量的回流。
轰——
意识深处，那扇连接着虚妄天宫的门被他用力关上。
狂暴的力量被硬生生截断，不甘地退回了那个名为“梅耶尔”的无限蓄电池里。
身体上那种即将炸裂的肿胀感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虚弱与空虚。
梅尔莫斯漂浮在水面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仰头看着岩洞顶端那些倒垂的钟乳石，回放着自己死亡的瞬间。
那根山脉般的触手跨越时空的触手。
果然用以凡人之躯去挑战七阶，还是太自大了。
而且……那甚至不是克拉肯的本体。
只是一个历史投影。
梅尔莫斯闭上眼。
不过，下次触发天赋翻倍，也不用晒太阳把自己做成烤鱼了，直接去找克拉肯玩就行了。
……
第二天。
深渊海沟。
梅尔莫斯熟门熟路地潜到了那片熟悉的，由巨兽血肉构成的“地面”上。
他今天吃了一头Lv.160的【幽影利维坦】，体质又强了一点点。
聊胜于无。
他抬起头。
那只巨大的金色眼瞳，如期而至地睁开。
依旧是那种亘古不变的漠然。
“我来了。”
梅尔莫斯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开饭了！”
他再次向星界借来了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身体瞬间崩裂，神性的火焰喷涌而出。
“死！”
燃烧着的一拳，再次轰向那片金色的熔岩。
回应他的，是那根从黑暗中缓缓抬起的，山脉般的触手。
轻轻一拍。 没死。
扛了五秒。
嘭。
梅尔莫斯又一次化为了宇宙的尘埃。
……
第三天。
岩洞水坑里，梅尔莫斯准时复活。
他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海水，感觉身体的虚弱感比昨天轻了一些。
很好。
他爬出水坑，再次潜入深海。
今天的菜单是三头深海奇美拉，味道有点杂，但能量管够。
吃饱喝足。
他来到海沟前。
“上班了，懒鬼！”
梅尔莫斯对着下方大吼。
金色的眼睛睁开。
触手抬起。
嘭。
世界清静了。
……
第五天。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嘭。
……
第十天。
“你的触手，没有昨天有力啊！是不是没吃饭？”
嘭！！！
这一次的拍击，明显带上了情绪。
整片海沟都剧烈震颤，恐怖的冲击波将数公里外的海底山脉都夷为平地。
岩洞里复活的梅尔莫斯，咳出了更多的血。
但他笑了。
那口森白的尖牙在昏暗中闪闪发亮。
“它生气了。”
……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梅尔莫斯每天都会准时去深海自助餐厅大吃一顿，把那些在外面能引发海啸的恐怖魔兽当成饭后甜点。
他的等级一路狂飙，体质属性也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增长。
然后，他会准时来到海沟前，用各种花言巧语，问候那头沉睡的古神。
而克拉肯，也会准时地抬起触手，把他拍死。
从最初的漠然，到后来的不耐烦，再到现在的暴怒。
那根触手拍下来的力道越来越重，动静越来越大。
整个深海生态圈都快被搅乱了。
无数深海魔兽拖家带口地迁徙，逃离这片每天都要经历一次末日天灾的是非之地。
它们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疯子，敢天天去招惹那位沉睡在此地的古老存在。
……
又是一个清晨。
梅尔莫斯从水坑里爬起来，熟练地吐掉肺里的积水。
他感觉自己今天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身体里的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而且，这种力量在他的绝对掌控之下。
他甚至有信心，今天能在克拉肯手下，撑过0.5秒。
他怀着愉悦的心情，潜入深海。
今天的猎物是一头罕见的龙族【虚空海龙】，肉质鲜美，能量充沛。
饱餐一顿后，他来到了熟悉的海沟边缘。
他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下情绪。
“嗨，大章鱼！”
“你的小可爱又来看你啦！”
他摆好姿势，准备迎接那毁天灭地的一击。
然而。
一秒过去了。
十秒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下方那片深邃的黑暗里，一片死寂。
没有金色的眼睛睁开。
也没有那根熟悉的，能带来无上快感的触手。
“嗯？”
梅尔莫斯皱起了眉。
睡过头了？
他再次发动【回声定位】，无形的声波朝着深渊的底部探去。
空空荡荡。
原本那如同山脉般盘踞在海沟底部的庞大身躯，消失了。
那温热的，柔软的，还在微微蠕动的血肉大地，也消失了。
只剩下冰冷的，死寂的岩石和泥沙。
梅尔莫斯悬浮在海沟边缘，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找遍了附近所有的海域。
没有。
那股如同天地般浩瀚的压迫感，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克拉肯。
那头神话级的巨兽。
跑了。
被他这个每天准时送死的小蚊子，骚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