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没有家可以回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众人刚刚燃起的希望。
是啊。
她们被审判庭的人从家里拖走,背上了“魔女嫌犯”的罪名。
就算能活着回去,等待她们的也只会是邻里异样的眼光,是家人无法洗刷的耻辱。
有的,甚至连家都已经没了。
刚刚脱离虎口,却发现自己早已无处可去。
巨大的茫然和新的绝望,再次笼罩了她们。
梅根看着她们脸上重新浮现的烦恼,那双无瑕的银瞳里,却没有丝毫怜悯。
反而,是一抹近乎愉悦的欣赏。
“没有家,不是很好吗?”
她开口,声音清脆,打破了这片沉重的死寂。
女孩们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家是温暖的港湾,但也是坚固的牢笼。”
梅根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它用回忆和责任束缚你,用亲情和期待定义你。”
“而现在,你们自由了。”
她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冰冷的夜风。
“你们什么都没有了,也就意味着,你们可以拥有一切。”
“你们可以成为任何人,去任何地方,建立只属于你们自己的……家。”
她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所有女人的心底,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梅根走到那个最先开口的女孩面前,微微俯身。
火焰的光芒,映照着她那张美得不似真人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抬起头,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如同融化了的月光般的银色眼瞳,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
一个谄媚又急切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我的神!我知道!我知道她叫什么!”
是那个跪在地上的刀疤脸。
他像是怕被抢了表现的机会,连滚带爬地凑了过来,脸上是卑微到扭曲的讨好笑容。
“她叫塞莱丝汀!一个多美的名字啊!就像……”
他的话还没说完。
一只穿着破烂囚鞋的脚,就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踩在了他的脸上,将他后半句话连同他那张丑陋的脸,一起踩回了泥地里。
梅根甚至没有低头看他一眼。
她的目光,始终都落在女孩的身上。
“狗,在我问你话的时候,才能叫。”
她的声音平静,不带任何情绪。
脚下的刀疤脸,身体剧烈地一颤,连惨叫都不敢发出一句,只是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抖得像筛糠。
周围的女囚们,看着这一幕,心底那份对梅根的恐惧,不知不觉又淡了几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尊重的感觉。
梅根收回脚,重新看向眼前的女孩,又问了一遍。
声音比刚才,更加温柔。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女孩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比神明更圣洁,比魔鬼更可怕的少女。
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那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
“塞莱丝汀。”
梅根笑了。
那笑容在摇曳的火光下,明媚得足以让星辰失色。
“塞莱丝汀。”
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点了点头。
“很好听。”
梅根看着她,那双无瑕的银瞳里,倒映着女孩写满茫然与无助的脸。
她轻声说着,嘴角弯起的弧度,带着几分玩味的欣赏。
“那么,有兴趣跟在我身边吗?”
梅根朝她伸出了手,那只白皙、纤细,刚刚还决定了别人生死的手。
“我可以赐予你,亲手改变这一切的力量。”
空气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塞莱丝汀身上,有羡慕,有嫉妒,但更多的是恐惧。
成为魔女的随从?
那和成为魔女,又有什么区别?
塞莱丝汀看着那只悬在自己面前的手。
她没有动。
她只是抬起头,迎着梅根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用力地摇了摇头。
“谢谢您,魔女大人。”
她的嗓音还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出人意料的坚定。
“谢谢您救了我们所有人。”
“但是……”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那副瘦弱的脊梁。
“我想……靠自己活下去。”
梅根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
她看着眼前的女孩,那双银色的眼瞳里,没有恼怒,也没有失望。
反而,那抹欣赏的意味,更浓了。
她收回手,轻轻地,揉了揉塞莱丝汀的头发。
“好孩子。”
梅根笑了,那笑容不带任何阴霾,纯粹得让人心颤。
她摊开手心。
一只通体由幽紫色星屑构成的蝴蝶,破茧而出,轻轻扇动着翅膀。
“这个,送给你。”
梅根的指尖轻轻一弹,那只烦恼蝶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塞莱丝汀。
塞莱丝汀下意识地想躲,但那只蝴蝶的速度太快了。
它没有带来任何伤害,只是轻柔地,落在了她裸露的锁骨上。
然后,融入了她的皮肤,化作一个栩栩如生的,紫色的蝴蝶纹身。
“或许在什么时候,能救你一命。”
梅根留下这句话,便不再看她。
她转过身,走向那辆空荡荡的囚车。
“你们也走吧。”
她对着剩下的女囚们挥了挥手,姿态随意。
女人们如蒙大赦,对着梅根的背影千恩万谢,然后互相搀扶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塞莱丝汀摸着自己锁骨上那个温热的纹身,看着梅根的背影,眼神无比复杂。
她最终还是重重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独自一人,走向了与其他人完全相反的方向。
囚车再次启动。
这一次,车厢里只有梅根一个人。
而车夫,换成了那个神情麻木,脸上还带着脚印的刀疤脸。
他握着缰绳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却不敢有丝毫违逆。
囚车碾过泥泞的道路,吱呀作响,缓缓驶向了它本该到达的地方。
……
车厢里昏暗,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梅根没有理会这些。
她只是掀起盖在车窗上的破烂油布一角,安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色。
森林、荒野、偶尔闪过的破败村庄。
她那双无瑕的银色眼瞳里,没有囚犯的绝望与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好奇。
根本不像个囚犯,更像一位正在进行长途旅行的,百无聊赖的绝美大小姐。
车厢外,充当车夫的刀疤脸,握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去想车厢里那个存在的模样。
可那双银色的眼睛,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脑子里,让他浑身发冷。
囚车驶入了一座被夜色笼罩的小城。
城里没有灯火,只有几家酒馆透出昏黄的光,空气里弥漫着廉价麦酒和劣质烟草的味道。
刀疤脸熟练地驾着车,拐进一条更阴暗的后巷,停在了一座散发着牲口粪便臭味的马厩前。
一个瘦小的男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有一双老鼠般滴溜溜转的眼睛。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瘦小男人绕着囚车走了一圈,鼻子用力嗅了嗅,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怀疑。
“你那帮兄弟呢?路上遇见硬茬子,全交代了?”
刀疤脸的身体僵了一下,他强忍着恐惧,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这次的货……有点特殊。”
“特殊?”瘦小男人嗤笑出声,他拍了拍囚车的木板,发出沉闷的声响,“再特殊不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的娘们?你别告诉我你把他们弄死了,审判长那边可不好交代。”
刀疤脸咽了口唾沫,他凑近了些,用一种压抑着兴奋与恐惧的,扭曲的语调说道。
“这次不一样。”
“这次……我们抓到了一个真的。”
瘦小男人的笑容凝固了,转身想跑。
“一个真魔女。”刀疤脸一把拉住了他,声音压得更低,眼睛里闪烁着疯狂,“还没觉醒的那种!我们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抓住!”
他挺起胸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说服力。
“只要把她献给审判长大人,这次的功劳,足够我们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了!”
瘦小男人盯着刀疤脸看了半天,脸上的怀疑渐渐变成了将信将疑的贪婪。
“打开,我看看。”
刀疤脸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着牙,走到了囚车后门。
他颤抖着手,拉开了门栓。
“吱嘎——”
车门打开。
瘦小男人探头往里看去,准备欣赏那个传说中魔女的狼狈模样。
然而,车厢里的景象,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没有想象中的捆绑,没有污秽,甚至连一丝异味都没有。
一个银白色长发的少女,正安静地坐在车厢中央。
她的身上穿着破烂的囚服,脚踝上还挂着断裂的镣铐。
可她只是坐在那里,就让这肮脏的囚车,变得如同神明的殿堂。
她缓缓抬起头。
一双银色的眼瞳,在黑暗中,亮得惊心动魄。
“你……”
瘦小男人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脑子里关于魔女的所有恐怖传说,在这一刻,都被眼前那惊心动魄的美丽给冲垮了。
剩下的,只有最原始的,雄性的占有欲。
“妈的,老疤,你从哪儿找来这种极品?”
瘦小男人脸上露出贪婪的淫笑,他搓着手,就想往车里钻。
“这个归我了!审判长那边我来搞定!”
刀疤脸看着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他想阻止,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瘦小男人的手,即将触碰到梅根裙角的瞬间。
梅根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整个巷子的空气都凝固了。
瘦小男人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淫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恐。
他看见了。
他看见无数条黏腻滑溜的虫子,从自己的皮肤下钻了出来,爬满了他的眼球,钻进了他的鼻孔和耳朵。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了小城的寂静。
瘦小男人连滚带爬地从囚车上摔了下来,在满是泥污的地上疯狂打滚,双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抓挠着,撕下一片片血肉。
“虫子!滚开!都给我滚开!”
梅根从囚车上缓缓走了下来。
她赤着脚,踩在冰冷潮湿的石板路上,却纤尘不染。
她走到那个还在地上抽搐哀嚎的男人面前,微微俯身,银色的长发如月光般垂落。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的呢喃。
“这位先生似乎年纪轻轻就得了疯病呢。”
“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