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诚的办公室在工部局大楼三层。红木办公桌擦得锃亮,墙上挂着西洋油画。他正在看文件,手下人敲门进来。
“杜董,有件事要汇报。”手下人低声说,“昨天下午,陆震云和那个教书先生在清心茶室见了面。”
杜明诚放下钢笔:“教书先生?哪个教书先生?”
“就是复旦公学的顾老师。在明德学堂义务上课的那个。”
杜明诚眯起眼睛:“他们谈了多久?”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来陆震云的手下还赶走了我们派去盯梢的人。”
办公室里静了下来。杜明诚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能看到黄浦江,货船来来往往。
“一个青帮头目,一个穷教书的。”杜明诚自言自语,“有什么好谈的?”
手下人补充道:“听说陆震云最近常去学堂。以前他很少这样。”
杜明诚转身按铃。一个秘书快步进来。
“去找王侦探来。”杜明诚吩咐,“马上。”
王侦探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穿着西装,眼睛很亮。他十分钟后就到了。
“去查个人。”杜明诚直截了当,“复旦公学的顾清翰。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王侦探取出笔记本:“重点查哪些方面?”
“所有方面。”杜明诚说,“家庭背景,留学经历,日常交往,特别是和码头的任何联系。”
王侦探记下要求:“需要多长时间?”
“三天。”杜明诚竖起三根手指,“我要详细报告。”
王侦探离开后,杜明诚对之前的手下说:“加派人手。陆震云和那个老师,都要盯紧。特别是晚上。”
“可是陆震云那边很警觉......”手下有些犹豫。
杜明诚冷冷看他:“所以要更小心。换生面孔去。”
第二天,复旦公学附近多了几个小贩。一个修鞋匠在校门口摆摊,一个卖烟的在对面街上。
顾清翰下课出来时,修鞋匠正低头擦鞋。卖烟的突然喊起来:“香烟要吗?老刀牌!”
顾清翰摇摇头,朝教员宿舍走去。他走得不急不缓,偶尔停下来看路边的布告。
两个跟踪的人交换眼神,轮流跟着。但顾清翰只是去了图书馆,然后直接回宿舍。
同一时间,陆震云的码头办公室外也多了几个“工人”。他们穿着工装,但手脚太干净,不像干活的。
小七注意到这些人,进去汇报:“大哥,外面有生面孔。”
陆震云正在看货单,头也不抬:“几个人?”
“至少三个。可能是杜明诚的人。”
陆震云放下货单:“让他们看。告诉兄弟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第三天下午,王侦探准时出现在杜明诚办公室。他递上一份报告。
“顾清翰,三十二岁,苏州人。父亲原本做丝绸生意,后来破产。他靠奖学金读完书,去过英国留学。回国后在复旦公学教书,至今三年。”
杜明诚翻看报告:“就这些?”
“背景很干净。”王侦探说,“平时就是学校宿舍两点一线。每周去明德学堂两次。偶尔去图书馆和旧书市。”
杜明诚皱眉:“没有可疑交往?”
“有个朋友是《申报》记者白曼琳。其他都是学校同事。”王侦探补充,“最近确实和陆震云有接触,但都是在学堂或者茶室。”
杜明诚把报告扔在桌上:“越干净,越有问题。”
王侦探不解:“您的意思是?”
“一个留学回来的才子,甘心安于当中学老师?”杜明诚冷笑,“还偏偏和陆震云走得近?”
这时电话铃响。杜明诚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变得难看。
放下电话,他对王侦探说:“继续查。我要知道他留学时的详细情况,还有他父亲生意破产的具体原因。”
王侦探点头:“需要更多时间。”
“给你一周。”杜明诚说,“不惜代价。”
王侦探离开后,杜明诚走到窗前。一艘日本货船正在靠岸,那是他的“特殊货物”。
他拿起电话:“接日本领事馆。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窗外,黄浦江上乌云聚集,似乎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