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陆震云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在刹那间变得冰冷。马阎王的出现,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后心。任何犹豫都是致命的。
他几乎在瞥见那个身影的同一时刻就做出了决断。交易已经完成,药在手里,但命更重要。他猛地将攥着药包的手缩回袖中,同时用另一只手极快地、在小七视线范围内做了一个“分散,撤”的紧急手势。
小七的反应快如闪电。他原本正要靠近陆震云,看到手势后,脚步硬生生顿住,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身,混入旁边一群正在讨价还价买米的人群里,身影迅速被遮挡。
陆震云自己则立刻压低帽檐,将整个面孔隐藏在更深的阴影下。他没有选择后退,那样反而引人怀疑。他强迫自己保持一种底层苦力特有的、略带麻木的步态,微微佝偻着背,沿着与马阎王行进方向呈斜角的一条更狭窄、堆满垃圾的岔巷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石板上,心脏在胸腔里如同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不远处,马阎王和手下皮靴踏地的声音,以及他们带着戏谑的交谈声,内容似乎是关于黑市摊贩的“孝敬”问题。声音越来越近,近得仿佛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烟草和发油混合的气味。
就在他即将拐进岔巷口的那一刻,马阎王的声音几乎就在他侧后方响起:“……这地方的油水,可不能让他们独吞了……”
陆震云的后颈寒毛倒竖,他能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似乎扫过他的背影。但他没有回头,没有加速,甚至没有一丝停顿,只是维持着原有的节奏,一脚踏入了那条更暗、更脏的小巷。肮脏的污水溅湿了他的裤脚,他浑然不觉。
一进入岔巷,脱离了马阎王的直接视线范围,陆震云立刻如同换了个人!他猛地挺直腰背,脚步瞬间变得迅捷如猎豹,利用巷内堆砌的杂物和拐角作为掩护,飞速向前穿行。他必须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另一边,小七和阿成也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从不同方向悄然撤离。整个过程中,没有一句多余的交流,只有心跳声和压抑的呼吸声在各自胸腔里轰鸣。
马阎王带着手下,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黑市的核心区域。他习惯性地用阴鸷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和摊贩,享受着这些人看到他时流露出的恐惧和讨好。刚才似乎有个穿着破旧、低着头快速离开的背影,让他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异样。那步伐,那身形,不像是个普通的苦力。
他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望向陆震云消失的那个昏暗岔巷口。巷子里寂静无声,只有滴滴答答的渗水声。
“马爷,怎么了?”一个手下凑过来问。
马阎王没有立刻回答,嘴角却慢慢勾起一抹阴险而玩味的笑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他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跑得挺快……有点意思。”
他没有下令立刻追捕。打草惊蛇,不如放长线。他认出了那种感觉,那种属于真正“道上”高手才有的、即使在逃亡中也难以完全掩饰的冷静和利落。看来,池田长官的判断没错,这条大鱼,果然还没死,而且……忍不住开始冒头了。
“走吧,”马阎王收回目光,恢复了常态,对手下挥挥手,“先去收咱们的‘账’。”
他心中已经记下了那个巷口的位置和那个模糊的背影。接下来的日子,他会让手下重点“关照”这片区域。他相信,只要那家伙还在上海,还需要出来活动,迟早会再次落入他的网中。
而此刻,陆震云正在迷宫般的巷道里拼命奔跑,冰冷的药包紧紧攥在手中,如同攥着一团火。刚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惊悸,依旧让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他知道危机远未结束,那阴险的笑容,如同一个烙印,预示着更残酷的追猎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