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顾清翰的决定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军医老周张了张嘴,想再次强调移动的风险,但看到顾清翰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小七更是急得眼圈发红。
“顾先生,”小七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大哥他现在……一动都不能动啊!外面全是鬼子和76号的狗,我们怎么走?这……这太冒险了!”
顾清翰何尝不知道这是在刀尖上跳舞?他走到床边,低头看着陆震云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手指轻轻拂过他滚烫的额头,动作轻柔得近乎珍视。然后,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张焦虑不安的脸。
“有一个地方。”顾清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在黑暗中划亮一根火柴,“祥叔出事前,曾经跟我提过一次。他在法租界边缘,靠苏州河的一个废弃小码头后面,秘密买下过一间堆放杂物的仓库阁楼。那里极其偏僻,几乎与世隔绝,连帮里的人都很少知道。他原本是留着应急用的,从未启用过。”
他走到窗边,用手指在布满灰尘的玻璃上粗略地画着路线:“从这里出发,不能走大路。要穿过三条主干道,两条河汊,还有至少两处日军设置的固定检查卡口。全程大约五里地,大部分路段没有遮蔽,只能在夜色掩护下快速通过。”
每说一处危险,众人的心就沉一分。这路线听起来简直就是穿越雷区。
“我们可以用门板做个简易担架,”顾清翰继续道,语速很快,“垫上所有能找到的软布,尽量减少颠簸。老周,你全程跟着担架,随时注意震云的情况。我们四个人轮流抬,动作要轻,要快。遇到巡逻队,能躲就躲,躲不过……”他顿了顿,眼神一寒,“就只能硬闯。”
小七倒吸一口冷气:“硬闯?我们只有几把短枪,子弹也不多!还抬着大哥……”
“所以我说,这是在赌!”顾清翰打断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小七,也看向其他人,“赌我们的运气,赌敌人的疏忽,赌夜色能给我们足够的掩护!但你们告诉我,留在这里,等池田的人搜上门,我们有几分胜算?”
阁楼里一片死寂。留在这里,确实是坐以待毙。刚才邻近巷子的搜查声,还让大家心有余悸。
顾清翰走到小七面前,按住他瘦削却紧绷的肩膀,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坚定:“小七,我明白你的担心。我也怕,怕得要命。但我们现在没有万全之策,只有险中求生的路。震云的命,我们所有人的命,都必须搏这一把!”
小七看着顾清翰眼中那种破釜沉舟的光芒,又回头看了看床上气息微弱的陆震云,用力抹了把脸,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懂了,顾先生!我听你的!”
顾清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看向老周和另外两名战士。老周沉默地点了点头,开始整理药箱,准备路上可能需要的急救物品。战士们也握紧了手中的枪,眼神变得坚毅。
计划已定,剩下的就是准备和等待。等待夜色最深、敌人警惕性可能最低的时刻。这是一场用生命做赌注的疯狂行动,前途未卜,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深渊。但正如顾清翰所说,留下,更是死路一条。他们必须赌,赌一个渺茫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