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旅店房间陷入一片静谧。窗外偶尔传来远处车辆的鸣笛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模糊回响。两张单人床上,四个孩子以各自的姿势沉入梦乡。
冰柠檬像只小猫般蜷缩在靠门的床上,怀里抱着枕头,嘴角还带着一丝玩闹后的笑意。多面体则保持着近乎标准的平躺姿势,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若不是胸口均匀的起伏,简直像具精密的人形仪器。
而靠窗的那张床上,艾雪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她的手臂原本环抱着圆圆,此刻却松开了些,身体自然而然地向着热源方向——也就是艾克所在的位置——靠了过去。她的额头轻轻抵在艾克的肩膀处,呼吸间能闻到艾克身上淡淡的、属于阳光和棉布的气息。
艾克在梦中似乎感知到了这份靠近。他怀里的团团被稍微挤到了两人之间,但他没有推开,反而在无意识中抬起手臂,轻轻环住了艾雪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相拥而眠了千百次。
团团圆圆被夹在两人之间,黑亮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是两个小小的守护者,见证着这对不是兄妹却胜似兄妹的孩子之间这份纯粹的亲密。
梦境的分界线
艾克感觉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地上。天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蓝紫色,像是黄昏与黎明的交界时刻。微风拂过,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某种甜美花香混合的气息。
这是哪里?艾克低头,发现自己仍然穿着睡衣,但怀里的团团不见了。他环顾四周,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他曾经来过这里,却又记不清具体何时。
艾克!
他猛地转身,看到艾雪站在不远处。她也穿着睡衣,怀里同样空空如也,圆圆不知去向。艾雪的脸上带着同样的困惑,但当她看到艾克时,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小跑着向他靠近。
你也在这里?这是我们的梦吗?艾雪的声音在空旷的草地上显得格外清晰。
艾克刚想回答,一阵清脆的笑声突然从远处传来。两个孩子同时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在草地中央的一棵大树下,有两个小小的身影正在玩耍。那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男孩穿着蓝色的背带裤和白色衬衫,女孩则穿着粉色的连衣裙,两人都光着脚丫,在柔软的草地上追逐嬉戏。
那是...艾雪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
艾克也跟了上去,一种莫名的吸引力驱使着他们靠近那两个孩子。随着距离缩短,细节逐渐清晰——男孩怀里紧紧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熊猫玩偶,正是团团;女孩则抱着脖子上系着蝴蝶结的圆圆。
他们也有团团圆圆?艾克惊讶地低语。
更令人震惊的是,当两个孩子转过身来时,艾克和艾雪同时倒吸一口冷气——男孩有着和艾克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睛和微卷的棕发,只是更稚嫩些;女孩则有着艾雪标志性的杏眼和柔顺的黑发,笑起来时右脸颊同样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他们...看起来像是...艾雪的声音微微发抖。
像是小时候的我们。艾克接上了她的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个孩子,但不是我们。
确实不是。艾克清楚地记得,他和艾雪并非亲生兄妹,在快乐星球相遇时已经七八岁了。而眼前这两个孩子明显是亲兄妹,年龄更小,互动间流露出一种血缘相连才有的默契。
男孩突然停下追逐,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把团团举到面前,一本正经地说:团团,你要保护好妹妹哦!语气稚嫩却坚定。
女孩也停下来,抱着圆圆凑过去,笑嘻嘻地反驳:才不要!圆圆会保护哥哥!我比哥哥勇敢多了!
才不是!我是哥哥,我要保护你!男孩不服气地鼓起脸颊。
那我们来比赛!看谁先跑到那朵花那里!女孩指着不远处一株野花,不等男孩回答就抱着圆圆跑了出去。
等等!你耍赖!男孩急忙抱着团团追了上去。
艾克和艾雪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小小的身影在草地上奔跑。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在胸中涌动,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呼之欲出,却又隔着一层薄纱,看不真切。
他们是谁?艾雪轻声问道,不自觉地抓紧了艾克的手,为什么我感觉...好像认识他们很久了?
艾克同样困惑地摇头:我也是。就好像...看到他们很开心,很温暖,但又说不清为什么。他停顿了一下,眉头微蹙,而且他们也有团团圆圆...
梦境中的风突然变大了,吹乱了两个孩子的头发。男孩和女孩停下玩耍,同时转向艾克和艾雪所在的方向,仿佛突然感知到了他们的存在。
四目相对的瞬间,艾克感到一阵电流般的震颤从脊背窜上来。男孩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超越年龄的了然,而女孩则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像是分享着一个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
你们...艾克刚想开口询问,梦境却开始变得模糊。草地、天空、大树,一切都像被水洗过的颜料般开始晕染、褪色。
两个孩子的身影也逐渐变得透明,但在完全消失前,女孩突然举起圆圆,对着艾克和艾雪的方向挥了挥,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但没有声音传来。
等等!艾雪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只抓到了一把空气。
最后一刻,男孩也举起团团,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点在团团的额头上,然后指向天空。
现实的分界线
艾克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窗外,天刚蒙蒙亮,城市的喧嚣还未完全苏醒。他发现自己仍然保持着环抱艾雪的姿势,而艾雪也正巧在同一时刻惊醒,两人的脸近在咫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困惑。
你也梦到了?艾雪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艾克点点头,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那两个孩子...他们是谁?为什么会有团团圆圆?
艾雪低头看向被夹在两人之间的圆圆,若有所思:而且那个男孩...做的手势...她模仿着梦中的动作,食指和中指并拢,点在圆圆的额头上,然后指向空中。
就在她的手指离开圆圆额头的一瞬间,玩偶那双黑玻璃眼珠似乎极短暂地闪过一丝微光,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你看到了吗?艾克屏住呼吸。
艾雪不确定地摇摇头:我不确定...可能是阳光...
两人沉默下来,各自沉浸在梦境的余韵中。那个手势、那两个神秘的孩子、他们怀中的团团圆圆...一切似乎都有着某种联系,却又像散落的拼图,暂时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我感觉...艾雪犹豫地开口,我们还会再见到他们。不是在这个梦里,而是在...某个地方,某个时候。
艾克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团团,玩偶一如既往地憨态可掬,黑亮的眼睛平静地回望着他。但此刻,那双眼睛似乎承载了更多的秘密。
我也这么觉得。最终他轻声回应,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团团的绒毛,而且我感觉...当我们再见到他们时,很多事情就会明白了。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进房间,为两个相拥的孩子和他们的熊猫玩偶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梦境中的谜团尚未解开,但此刻,在这晨光中,他们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安心——无论那两个孩子是谁,无论这段梦境预示着什么,团团圆圆都会陪伴着他们,直到谜底揭晓的那一天。
艾雪往艾克怀里靠了靠,闭上眼睛,轻声说:再睡一会儿吧。
艾克点点头,下巴轻轻抵在艾雪的头顶,也闭上了眼睛。在意识再次沉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像是那个梦中女孩的笑声,又像是风拂过草地的轻响:
我们会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