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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冰冷,窒息。艾克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不是因为灼热,而是因为那无孔不入的寒意,仿佛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凝成了冰刺。他蜷缩着,用尽全身力气紧紧环抱着怀里的人。艾雪,他名义上的助手,他生命里唯一的光,此刻像一块浸透了寒冰的玉石,正一点点失去最后那点微弱的暖意。

这里是黑暗星球最深处的寒狱。墙壁、地面、头顶那低矮得几乎压碎脊梁的穹顶,全都是一种奇异的深黑色金属,触手滑腻而冰冷,源源不断地散发着令人绝望的低温。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如同水银。唯一的光源,是嵌在远处通道顶端、每隔数十米才有一盏的幽绿色应急灯,光线微弱而惨淡,只能勉强勾勒出物体狰狞的轮廓,将他们的影子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拉长、扭曲,如同在地狱边缘挣扎的鬼魅。更深处,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浓稠黑暗,偶尔传来几声金属构件因极寒而收缩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或是某种遥远管道里液体缓慢流动的、粘稠而沉闷的汩汩声,每一次都让艾克的心跳漏掉半拍。寂静是这里最恐怖的噪音,它放大了每一次牙齿打颤的声响,放大了每一次心脏在胸腔里狂乱搏动的轰鸣。

几天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还历历在目,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噩梦。快乐星球那永远洋溢着柔和光芒和欢快旋律的天空,被撕裂了。巨大的、带着狰狞撞角和喷射着污浊尾焰的黑暗星球战舰,如同食腐的秃鹫群,毫无征兆地撞破了空间屏障。刺耳的、足以撕裂神经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每一个角落,取代了往日流淌的轻松旋律。多面体那张总是带着沉着睿智表情的脸,第一次被一种近乎撕裂的凝重所取代,他嘶吼着指令,手指在控制台上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冰柠檬紧紧跟在他身边,她那双映着快乐星球的湛蓝眼眸里,此刻只有燃烧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纤细却爆发力惊人的身影穿梭在闪烁的红色警告灯之间,协助多面体启动着一道道应急防护屏障。笨笨和聪聪,那两个他们亲手创造的、永远吵吵闹闹的机器人,此刻也爆发出惊人的能量。笨笨那圆滚滚的身体爆发出超乎想象的敏捷,一次次挡在冰柠檬身前,用身体硬抗能量光束的冲击;而聪聪,那个平日里总被笨笨嘲笑“死板”的女孩,她的计算核心运转到了极限,冷静得近乎残酷地分析着入侵者的弱点,并精准地调动着实验室里所有可用的防御系统。艾克和艾雪背靠着背,汗水浸湿了他们的额发,粘在皮肤上带来一片冰凉。艾克紧握着他那柄特制的能量增幅器,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刺目的电弧;艾雪则操控着精密的能量场干扰仪,试图扰乱敌方武器的锁定。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心灵感应在此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晰——对方的意图、下一个动作,甚至一丝微弱的恐惧或决心,都如同电流般在彼此的意识里瞬间传递。他们看到了多面体被一道强大的冲击波狠狠撞飞,撞在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重的闷响;看到了冰柠檬尖叫着扑过去,用自己的能量护盾试图为他抵挡后续的攻击;看到了笨笨的一条机械臂在刺眼的爆炸闪光中被齐根切断,零件冒着黑烟四处飞溅;看到了聪聪的计算核心过载报警,身体冒出丝丝白烟,却仍死死守在主控台前……

然而,黑暗的力量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无穷无尽。一道诡谲的能量束如同毒蛇般绕开了他们密集的防御网,精准地捕捉到了艾雪因过度消耗精神力而出现的一刹那迟滞。艾克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他看到了艾雪脸上瞬间的惊愕,随即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拽离地面,向着那艘悬浮在空中的、如同深渊巨口般的黑色登陆艇飞去。“艾雪!”艾克目眦欲裂,那一声呼喊撕心裂肺,带着所有的不甘与恐惧。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所有防御,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道正迅速收拢的能量束,试图抓住艾雪的手。冰冷滑腻的能量包裹住他的手臂,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瞬间将他一同拖离了地面。视野在急速上升中旋转、模糊,最后看到的,是下方实验室里,多面体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冰柠檬死死按住,笨聪二人在一片狼藉中徒劳地对着空中射击的绝望画面。然后,便是绝对的黑暗和失重,以及登陆艇舱门关闭时那沉重的、如同敲在心脏上的“哐当”巨响。

冰冷粗糙的金属地面透过单薄的衣物,贪婪地汲取着艾克身体里仅存的热量。他的手臂早已麻木,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反而收得更紧,几乎要将艾雪整个嵌入自己的身体。艾雪的头无力地靠在他的颈窝,每一次微弱而急促的呼吸都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嘶嘶声,喷出的气息吹拂在艾克的下颌,那温度低得让他心惊肉跳。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抑制的抽搐,每一次颤抖都伴随着骨骼细微的摩擦声。

黑暗星球的手段阴毒无比。他们不知从何处获取了艾雪身体偏寒的体质信息,在抓捕后不久,就强行给她注射了某种基因药物。那针剂,艾克永远忘不了,是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深蓝色,在惨白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注射器冰冷的针尖刺入艾雪手臂时,她只是闷哼了一声,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死死盯着艾克,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药物生效的速度快得可怕。仅仅几个小时后,艾雪原本只是偏凉的体温就开始急剧下降。而更致命的是,她的生理期就在这地狱般的时刻降临了。双重打击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她的生命之火上。那本应只是不适的生理反应,在基因药物的催化下,被放大成了酷刑。她开始剧烈地腹痛,每一次痉挛都让她蜷缩得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又很快在低温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她开始不受控制地感到刺骨的寒冷,那寒冷仿佛是从骨髓深处钻出来的,冻得她牙齿咯咯作响,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飘忽不定。

艾克看着她受苦,心像被无数把冰刀反复切割。他徒劳地搓揉着她冰冷的手脚,试图摩擦生热,可她那细腻的皮肤上却诡异地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他的每一次揉搓都像是在打磨一块坚冰。他只能更紧地抱住她,用自己的胸膛去贴近她冰冷的后背,用自己的体温去对抗那无孔不入的寒意。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儿越来越冷,颤抖的频率却在渐渐减弱——这不是好转,而是身体机能正在被寒冷和痛苦一点点冻结、熄灭的征兆!

“艾雪…艾雪…坚持住…”艾克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更像是在祈求某种渺茫的奇迹。他的脸颊紧紧贴着她冰冷的额角,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来一阵刺骨的麻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生命的活力正在飞速流逝,如同指间抓不住的流沙。那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这囚室一样冰冷的黑暗,几乎要将他吞噬。

艾雪的身体猛地一阵更剧烈的抽搐,随后,那微弱的颤抖彻底停止了。她的身体变得异常僵硬,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艾克的心骤然沉到了冰点,仿佛连血液都凝固了。他惊恐地低头,借着远处幽绿灯光投下的微弱惨光,他看清了怀中的景象:艾雪原本白皙的脸颊此刻覆盖着一层诡异的青灰,嘴唇彻底失去了血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深紫色,唇瓣上甚至裂开了几道细细的血口,凝结着暗红的冰晶。她的眼睑紧闭,长长的睫毛上也结满了细小的冰珠,如同冬日里凝固的泪痕。最让他魂飞魄散的是,在她露出的脖颈、手背上,竟也覆盖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薄薄的霜花!那冰冷的白色在她青灰色的皮肤上蔓延,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艾雪——!”艾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像濒死野兽的哀鸣。他猛地收紧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冰冷僵硬的身体死死箍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生命从她体内流逝。巨大的恐惧瞬间击溃了他连日来强撑的堤坝。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却在接触到艾雪冰冷的额角前,就已经冻成了冰凉的泪痕。

“笨蛋…艾雪…”他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撕扯出来,带着滚烫的泪水和彻骨的绝望,断断续续地砸进这冰冷的死寂里,“你…你醒醒…别睡…求你…别睡…” 他语无伦次,徒劳地摇晃着她冰冷的身体,试图唤回一丝回应,却只换来一片更深的死寂。

极度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灌满他的四肢百骸,那被囚禁以来一直强行压抑的、积攒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在这濒临失去的临界点轰然爆发。他抱着艾雪冰冷的身体,像是抱着自己碎裂的世界,那些深藏心底、从未敢宣之于口的炽热情感,如同火山熔岩般冲破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混着滚烫的泪水和绝望的哽咽,汹涌地倾泻而出。

“你知道吗…笨蛋…我其实…”他哽咽着,下巴抵在艾雪冰冷僵硬的发顶,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渗进她的发丝里,瞬间变得冰凉,“我其实…也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他用力吸着鼻子,试图压下喉咙里的硬块,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比…比喜欢多面体大哥还要多…比喜欢笨笨聪聪还要多…多得多…” 他笨拙地、急切地表达着,词汇匮乏得像个孩子,唯恐此刻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

“多面体…和冰柠檬姐…他们公布恋情的时候…”艾克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回忆的恍惚和浓得化不开的艳羡,“我…我站在人群里看着…看着多面体大哥看冰柠檬姐的眼神…看着冰柠檬姐脸红的样子…我就在想…就在想…”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金属锈味的空气,仿佛要积蓄最后的勇气,“我多想…多想也有那么一天…我也可以…可以像多面体大哥那样…站在所有人面前…大声地告诉他们…艾雪…是我的…”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耗尽力气吼出来的,带着少年人最纯粹、最滚烫的渴望,却又在吼完后瞬间被巨大的悲伤淹没,声音再次低哑下去,带着无尽的悔恨,“我多期待…向你公布关系的那一天…笨蛋…我是不是…是不是太懦弱了…一直不敢告诉你…”

“我爱你…” 这三个字终于冲破了他最后的防线,带着一种泣血的决绝和最深沉的眷恋,重重地落在艾雪冰冷的耳畔,“艾雪…我爱你…听得到吗?我爱你…等我们…等我们胜利了…好不好?我们一起…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们回家…回快乐星球…或者…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你答应我…答应我啊…” 他一遍遍重复着,声音从嘶吼到近乎哀求的呓语,像是对神明的祈祷,又像是对怀中冰冷人儿的最后挽留。他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都渡入她冰冷的躯体,去点燃那微弱的火种。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滴落在艾雪冰冷的脖颈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又迅速被寒意冻结。他不在乎自己的狼狈,不在乎这绝望的处境,此刻,他只想让她知道,他爱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在快乐星球明亮的实验室里,在吵吵闹闹的笨笨聪聪的环绕下,在那些她递给他工具、帮他计算数据、或是对他露出狡黠笑容的每一个瞬间,这份爱意早已深植骨髓,融入了每一次心跳。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也从未如此恐惧于它的无望。

艾克沉浸在巨大的悲恸和不顾一切的表白中,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只能更紧地将脸埋进艾雪冰冷的发间,绝望地感受着她生命流逝的冰冷。他全身心都在呼喊,在祈祷,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到——

就在他带着哭腔,一遍遍说着“我爱你…永远在一起…”的时候,他怀中那具冰冷僵硬的身体,极其细微地、极其艰难地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不是无意识的颤抖。

是艾雪那只被他紧紧攥在掌心、冰冷得如同冰块般的右手。她冻得青紫的食指,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弯曲了一下。

那微小的动作,微弱得如同蝴蝶濒死前的最后一次振翅,轻得如同羽毛拂过冰面。然而,对于一直紧握着它、全身感官都集中在艾雪身上的艾克来说,这轻微到极致的动作,却无异于一道撕裂无尽黑暗的惊雷!

艾克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哭诉和呓语瞬间卡在喉咙里。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他屏住呼吸,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掌心,死死地盯着艾雪那只被他包裹着的手。

时间仿佛在冰冷的囚室里凝固了。一秒…两秒…三秒…就在艾克几乎要以为那只是自己极度绝望下的幻觉时——

艾雪那根青紫色的食指,再一次,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用尽灵魂力量的艰难,又弯曲了一下。这一次,动作比刚才更清晰了一点点,指尖甚至极其轻微地,在他布满冷汗的掌心,蹭了一下。

不是幻觉!

艾克猛地倒抽一口冷气,那冰冷的空气呛进肺里,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但他完全顾不上。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汹涌的熔岩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悲伤和绝望,让他浑身都颤抖起来。他猛地抬起头,急切地将目光投向艾雪的脸。

依旧是那张覆盖着霜花的、青灰死寂的脸。眼睑依旧紧闭,睫毛上的冰晶也没有融化。

但是……

艾克的目光骤然凝固在她发间。

艾雪那头乌黑的长发,因寒冷和虚弱而失去了光泽,此刻却有一处地方,正悄然发生着变化。就在她左耳上方,那朵一直被艾雪珍视、戴在发间、由艾克在地球时亲手编织的永生花环——那用特殊星域植物处理过、永不凋零的淡紫色小花组成的精致头饰,此刻正散发出极其微弱、极其柔和的莹白色光芒!

那光芒非常非常淡,如同萤火虫在浓雾中闪烁,若有若无,仿佛随时会被周围沉重的黑暗吞噬。它并非照亮了囚室,更像是在艾雪乌黑的发丝间,悄然晕开了一圈朦胧而圣洁的光晕。光线柔和地拂过艾雪冰冷的脸颊,拂过她青灰色的皮肤和凝结着冰晶的睫毛,仿佛在无声地对抗着这彻骨的严寒。

艾克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微弱的光晕,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似乎重新奔流起来,带着滚烫的温度。他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就在这时,艾雪那两片冻裂的、深紫色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只有唇瓣极其细微的开合,牵扯着上面凝结的暗红冰晶,带来一丝几不可见的纹路变化。

艾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连呼吸都彻底停滞。

紧接着,那干裂的唇瓣又翕动了一下。这一次,动作似乎稍微明显了一点点。

艾克猛地俯下身,将自己的耳朵几乎贴到了艾雪的唇边,用尽全部心神去捕捉那可能存在的、比羽毛还轻的气息。

在一片死寂的冰冷中,在远处幽绿灯光映照下、在发间永生花环那微弱却坚定的柔光笼罩里,一丝极其微弱、极其微弱的气息,如同游丝般从艾雪唇间逸出,带着冰寒,却奇迹般地没有被冻结在空气里。

“……我…也…爱…你……”

每一个字都轻得如同叹息,破碎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用尽了她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量。那声音微弱得几乎不存在,艾克却听得如同惊雷贯耳!

“……艾…克…”

最后那个破碎的、带着无尽依赖的称呼,终于彻底击溃了艾克所有的防线。

巨大的狂喜、失而复得的后怕、汹涌的爱意……所有激烈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艾克再也无法抑制,猛地收紧双臂,将艾雪冰冷依旧却似乎不再那么僵硬的身体更深地、更深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冰冷,而是滚烫的、灼热的,如同岩浆般烫人。他埋首在她冰冷的颈窝,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幼兽呜咽般的哭声。这哭声不再是绝望的悲鸣,而是混杂着狂喜、心疼和一种灵魂深处彻底相认后的巨大震颤。

“……笨蛋……艾雪……”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艾雪冰冷的皮肤上,晕开一小片温热的湿痕,又迅速被周围的寒意中和,“……听到了……我听到了……我也爱你……我听到了……”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像个终于得到救赎的孩子。

艾雪的身体依旧冰冷僵硬,但艾克却感觉到,在那彻骨的寒冷之下,似乎有什么极其微弱的东西在顽强地搏动着,如同深埋冰层下的火种,并未熄灭。她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得难以察觉,但似乎比之前……稍微平稳了一丝丝?那微弱的气息拂过艾克紧贴着她的颈侧皮肤,带来一丝极其微弱的痒意,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停滞。

艾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松开一只手臂,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用自己同样冰冷但总算还有些许温度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开艾雪脸上被冷汗和冰晶黏住的几缕发丝。他的指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触碰她冰冷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最易碎的珍宝。

就在这时,艾雪那双紧闭的眼睑之下,覆盖着霜花的浓密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极其细微的动作,仿佛沉睡的蝶翼在冰封中尝试着第一次苏醒的悸动。艾克的手指瞬间僵住,屏息凝神,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那微小的颤动上。

一下。极其艰难地。

又一下。

然后,在艾克几乎要停止心跳的注视下,在永生花环那微弱却执着的莹白光芒映照下,在远处幽绿灯光勾勒出的冰冷囚笼背景中,艾雪那双覆盖着冰晶、如同被封印在琥珀中的蝶翼般的长睫毛,终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想象的沉重和虚弱,向上掀开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

缝隙很小,几乎看不到里面的瞳孔。只有一片朦胧的黑暗。

但这微小的动作,却如同初升的太阳刺破了最深沉的黑夜!

艾克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巨大的喜悦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让他几乎要跳起来。他猛地抽回手,生怕自己任何多余的动作会惊扰到这来之不易的苏醒迹象。他紧张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两道细微的缝隙,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时间在死寂的囚室里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那两道缝隙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扩大了些许。

艾雪的眼睛,终于缓缓地睁开了一小半。

她的瞳孔似乎有些涣散,失去了往日那种清澈明亮的灵动光泽,蒙着一层迷茫和极度的虚弱,仿佛隔着一层朦胧的雾霭。她似乎无法聚焦,目光茫然地停留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然而,就在这茫然和虚弱的深处,艾克却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却无比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如同藤蔓寻找阳光般的,下意识地朝着他声音来源的方向,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眼珠。

尽管动作幅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尽管那目光依旧涣散失焦,但那微小的方向性,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艾克的心脏!

“艾雪……”艾克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巨大的狂喜和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声音大一点就会惊碎这脆弱的生机,“艾雪……是我……艾克……你看得到我吗?”

艾雪的眼珠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视线似乎极其模糊地扫过艾克布满泪痕、写满焦急和狂喜的脸庞。她的眼神依旧空洞,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接收到了一个模糊的光影信号。

然后,她那两片冻裂的、深紫色的嘴唇,再次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

这一次,艾克清晰地看到了口型。

“……冷……”一个无声的、破碎的气音,带着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无助。

艾克的心瞬间被狠狠揪紧,巨大的心疼压过了狂喜。他立刻反应过来,更加用力地将她冰冷僵硬的身体往自己怀里搂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尽管他知道这杯水车薪。

“我知道…我知道…冷…”他语无伦次地回应着,声音带着哭腔,一只手紧紧环抱着她,另一只手慌乱地在她冰冷的后背、手臂上用力地搓揉着,试图制造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摩擦热,“抱着我…艾雪…用力抱着我…会暖起来的…一定会暖起来的…”他急切地说着,像是在安慰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艾雪的身体在艾克笨拙却竭尽全力的搓揉下,似乎极其轻微地放松了一丝丝那彻骨的僵硬。她涣散的目光依旧茫然地停留在艾克下颌的位置,嘴唇又翕动了一下,这一次似乎更费力些,微弱的气流几乎带不起声音。

“……痛……”另一个无声的、破碎的音节。生理期叠加基因药物带来的剧烈腹痛,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钢刀在腹内搅动,从未真正离开过她。

艾克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用力揉捏。他看着艾雪脸上那痛苦的表情,尽管极其细微,却比任何哭喊都更让他心如刀绞。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这冰冷的囚笼,恨那些施加痛苦的魔鬼!

“哪里痛?是…是肚子吗?”艾克的声音抖得厉害,他腾出一只手,极其小心地、隔着薄薄的衣物,覆盖在艾雪冰冷平坦的小腹上。他甚至不敢用力按压,只能笨拙地用掌心轻轻贴着,试图传递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我…我帮你揉揉…轻轻的…轻轻的…”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呵护羽毛,掌心下冰冷的触感让他心碎。

艾雪似乎感受到了那一点极其微弱的暖意覆盖在剧痛的源头。她的身体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像是寻求庇护的本能。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极其微弱的东西闪烁了一下,随即又被巨大的痛苦和疲惫淹没。她的嘴唇再次无声地翕动,这一次,艾克看清了。

“……哥……”

只是一个破碎的音节,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依赖和脆弱,仿佛在无边苦海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这一声无声的呼唤,彻底击穿了艾克最后的防线。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他再也无法抑制,猛地低下头,将滚烫的、带着泪水的脸颊,紧紧贴在了艾雪冰冷刺骨的额头上。

“我在…艾雪…哥哥在…”他哽咽着,声音破碎而嘶哑,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艾雪的额角、睫毛上,“不怕…哥哥在…永远都在…陪着你…我们一定能撑过去…一定能…”他反复地、喃喃地承诺着,像是在对她保证,更像是在向这冰冷的、绝望的黑暗发出最不屈的誓言。

艾雪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再做出明显的动作。她只是极其微弱地、极其依赖地,将脸颊更深地埋进了艾克颈窝那唯一一点微弱的温热里,仿佛那里是抵御整个黑暗宇宙严寒的唯一港湾。她沉重而冰冷的眼睑缓缓地、缓缓地重新阖上,覆盖住那涣散而痛苦的眼眸,浓密的睫毛如同被冰封的蝶翼,再次垂落。她似乎耗尽了刚刚苏醒所凝聚的最后一丝力气,再次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

但这一次,她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僵硬如铁,被艾克紧紧环抱的姿势里,似乎多了一丝微弱的顺从。她冰冷的额头紧贴着艾克温热的颈侧,每一次微弱却不再那么急促艰难的呼吸,都带着冰冷的潮气拂过艾克的皮肤。那朵在她发间静静绽放的永生花环,依旧散发着微弱却执着的莹白色柔光,如同一盏小小的、不会熄灭的灯,在这绝对黑暗和冰冷的囚笼里,顽强地守护着一线渺茫却真实的生机。

艾克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微弱却存在的呼吸,感受着她身体里那丝极其微弱但确实在顽强搏动的生命之火。他低下头,嘴唇轻轻印在艾雪冰冷的发顶,永生花环那微弱的光芒映亮了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眼中燃烧的、如同星辰般不屈的火焰。

“……睡吧…艾雪…”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温柔,“好好休息…哥哥守着你…哥哥会一直守着你…直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艾雪沉睡的容颜,投向囚室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如同凝固墨汁般的黑暗深渊。那黑暗依旧冰冷、沉重,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感。但此刻,艾克的心中却不再只有恐惧。那刚刚经历过的、灵魂交融般的告白与回应,那发间微弱却执着的光芒,怀中冰冷却依然存在的呼吸,都在他心底点燃了一簇无法被任何寒冷浇灭的火焰。

那是爱的火焰,是守护的火焰,是名为“艾克和艾雪”的、两颗在绝境中彼此确认、彼此点燃的灵魂所共同燃烧出的,最炽热、最纯粹、足以焚尽一切黑暗的火焰。

冰冷的囚室依旧,黑暗依旧。但在这方寸之地,在这绝望的寒狱深处,两颗紧紧依偎的心,正用彼此的温度和爱意,在这片永恒的寒夜里,燃烧出一小块滚烫的、名为“希望”的净土。

艾克将脸颊轻轻贴在艾雪冰冷的额角,永生花环的微光温柔地笼罩着两人相贴的侧脸。他闭上眼,不再去看那无尽的黑暗,而是将全部的心神都沉入怀中这具冰冷却依然跳动着微弱生命力的躯体上。他感受着她每一次艰难却持续的呼吸起伏,感受着她身体里那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搏动的心跳——那节奏虽然微弱,却奇迹般地与他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在冰冷的寂静中,悄然呼应着同一个生命的节拍。

囚室外,黑暗星球的金属巨兽在永夜中无声运转,冰冷的管道深处传来沉闷的液体流动声,仿佛这星球本身也在进行着某种冷酷的消化。远处,那幽绿色的应急灯依旧散发着惨淡的光,将通道的尽头染成一片模糊的、令人不安的惨绿。绝对的寂静再次降临,沉重得如同压在胸口的水银。只有艾克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和艾雪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带着冰冷气息的呼吸,在这死寂的空间里交织成一首绝望又坚韧的生命挽歌。

时间失去了意义。艾克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已有一个世纪。他全部的意志都用来对抗寒冷,用来感受怀中那微弱的生命之火,用来抵御那无孔不入的黑暗和绝望。他一遍遍在心底默念着刚刚对艾雪说过的话,那些滚烫的、带着泪水的告白和承诺,仿佛这些话语本身就能散发出抵御严寒的热量。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低沉、极其沉闷的震动,毫无征兆地从囚室那厚重的金属门板深处传来。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某种巨大的能量在门体内部的结构中瞬间汇聚、涌动,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的嗡鸣,瞬间打破了死水般的寂静。

艾克的身体猛地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心脏在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几乎是本能地收紧了手臂,将艾雪更深地护在怀里,同时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那扇深黑色的、隔绝了外界一切的门。警惕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疲惫和悲伤。那声音…是能量充能的标志!黑暗星球的人…要来了!

果然,那低沉的嗡鸣声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便戛然而止。

紧接着——

“嗤——!”

一声刺耳而冰冷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囚室厚重门板边缘,一道刺目的、猩红色的光线骤然亮起!那光线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沿着门框的轮廓高速划过一圈,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伴随着一股浓烈的金属被高温灼烧的焦糊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光焰扫描!这是暴力解锁的标志!

艾克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猩红的光线如同死亡的预兆,瞬间映亮了他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将其染成一片冰冷的绝望。他下意识地将艾雪冰冷僵硬的身体更紧地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挡住她,仿佛这样就能为她隔绝即将到来的风暴。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巨锤砸地的金属爆响!整间囚室都剧烈地震颤了一下!那扇厚重的、深黑色的金属门,在猩红扫描光熄灭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从外面踹开!门板带着巨大的动能狠狠撞击在侧面的金属墙壁上,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震得地面都在嗡鸣!冰冷的空气瞬间被搅动,卷起一股混杂着金属焦糊味和外界更浓重、更刺鼻的机油与某种腐败气息的狂乱气流!

刺目的、惨白色的强光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敞开的门洞外汹涌而入!那光线极其霸道,瞬间将囚室内原本幽绿惨淡的应急灯光彻底吞噬,也将艾克的眼睛刺得生疼,瞬间涌出生理性的泪水。他下意识地眯起眼,手臂却更加用力地护住艾雪的脸,不让她暴露在这强光之下。

强光中,两个高大、沉默、充满压迫感的黑色轮廓,如同两尊来自地狱的金属雕像,堵在了敞开的门洞处。他们穿着全覆盖式的、线条冷硬、闪烁着暗哑金属光泽的漆黑盔甲,头盔眼部是两条狭长的、散发着冰冷猩红光芒的视窗,如同野兽捕猎时的眼睛,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他们手中握着造型狰狞、枪管粗大的能量武器,那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之口,正森然地对准了囚室中央紧紧相拥的两人。冰冷、残酷、带着绝对毁灭气息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充斥了狭小的空间。

艾克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了。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腥咸的铁锈味。他强迫自己抬起被强光刺激得泪水模糊的眼睛,毫不退缩地迎向那两双冰冷的猩红视窗。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但更强烈的,是怀中那微弱生命带来的、如同岩浆般沸腾的守护意志!他不能倒下!绝不能!为了艾雪!

其中一个黑暗士兵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金属战靴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如同敲响了丧钟。他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抬起了那只覆盖着黑色金属甲片、指节处带着狰狞尖刺的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机械般冰冷精准的动作,指向了艾克怀里的艾雪。

那意思,冷酷而清晰:把她交出来。

艾克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和巨大的恐惧。那根覆盖着冰冷金属、带着狰狞尖刺的黑色手指,如同死神的镰刀,直指他怀中依旧昏迷、身体冰冷如霜的艾雪。士兵猩红的视窗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有纯粹的、如同程序指令般的冷酷。

艾克的手臂下意识地收得更紧,几乎要将艾雪整个人嵌入自己的胸膛,用自己的骨骼和血肉铸成最后的壁垒。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那两个散发着森然寒意的金属身影,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休想!”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

另一个黑暗士兵似乎被艾克这徒劳的抗拒激怒了。他没有任何警告,猩红视窗的光芒似乎更盛了一分,覆盖着黑色金属的手臂猛地一抬——

哗啦!

一股冰冷刺骨、散发着浓烈消毒水气味的液体,如同高压水枪般从他手臂盔甲的一个隐蔽喷口激射而出!那液体不是水,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在惨白的强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幽蓝光泽,如同一条毒蛇,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朝着艾克和他怀中艾雪的面门直扑而来!

太快了!艾克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闪避!

千钧一发之际,艾克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保护艾雪!

“艾雪!”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在冰冷液体即将泼到脸上的瞬间,他猛地侧身,用自己的整个后背,如同一面人肉盾牌,死死地挡在了艾雪身前!同时,他抱着艾雪的双手用力一压,将她的头脸更深地埋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隔绝一切!

噗——!

冰冷刺骨、粘稠腥臭的液体,结结实实地、如同重锤般狠狠泼在了艾克的后背上!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身体猛地向前一扑,险些栽倒!那液体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物,带来一种如同千万根冰针刺入骨髓的剧痛和彻骨的寒冷!强烈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化学药剂的怪味,猛地冲入他的鼻腔,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五脏六腑都像被冻得痉挛!更可怕的是,那液体似乎还有某种腐蚀性,接触皮肤的地方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痛!

“唔……”艾克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一股寒气瞬间从被泼中的地方蔓延全身,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但他抱着艾雪的双手,却如同焊死了一般,没有丝毫松动!

就在这时,艾克感觉怀中的艾雪似乎被这巨大的冲击和刺鼻的气味惊扰到了。她那冰冷僵硬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痛苦地蹙紧,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带着痛苦和不安的呻吟:“……嗯……”

艾克的心瞬间揪紧!他顾不得自己后背如同被剥皮般的剧痛和刺骨的寒冷,猛地低下头,急切地看向艾雪:“艾雪?艾雪别怕!没事!哥哥在!”他的声音因为寒冷和疼痛而剧烈颤抖,却充满了安抚的急切。

艾雪的眼睛没有睁开,只是眉头锁得更紧,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更深的痛苦之色。那刺鼻的气味和艾克身体的剧烈颤抖,显然加剧了她的不适和痛苦。

“混蛋!”看到艾雪痛苦的反应,艾克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燃起熊熊的怒火!那怒火甚至暂时压过了刺骨的寒冷和恐惧!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对着那两个冰冷的金属士兵发出怒吼:“你们冲我来!别动她!有种冲我来!”他试图挣扎着站直身体,将艾雪护得更严实,但后背的剧痛和寒冷让他动作僵硬。

第一个士兵猩红的视窗闪烁了一下,似乎对艾克的怒吼和艾雪的反应无动于衷。他那只指向艾雪的手,依旧固执地悬在半空,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另一个士兵则再次抬起了那只可以喷射液体的手臂,黑洞洞的喷口再次对准了他们,显然在准备下一次攻击。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几乎要凝固爆炸的瞬间——

“停。”

一个冰冷、平滑、毫无起伏,如同电子合成的声音,突兀地在门外响起,清晰地穿透了沉重的空气,压过了艾克粗重的喘息和艾雪微弱的呻吟。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门口那两个如同金属雕像般杀气腾腾的黑暗士兵,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动作骤然僵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那个举着喷射臂的士兵,手臂缓缓地、顺从地垂了下去。那个指着艾雪的士兵,也收回了那只带着尖刺的手。他们猩红的视窗微微转向门外的方向,姿态中透出一种本能的、近乎畏惧的恭敬。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缓慢而稳定,带着一种金属靴踏地的独特回音,由远及近。

一个身影,出现在被强光充斥的门口。

他同样穿着覆盖全身的黑色盔甲,但样式明显更加精致、流畅,线条带着一种冷酷的美感。盔甲表面流淌着暗哑的光泽,仿佛能吸收周围的光线。他的头盔也与普通士兵不同,更加贴合头部轮廓,眼部是两块狭长的、深蓝色的晶体视窗,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如同极地寒冰般的冷光,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囚室内的景象。他没有携带任何显眼的武器,只是双手随意地垂在身侧,但那股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威压,却比那两个士兵手中的武器更令人窒息。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成为了黑暗和寒冷的中心,让整个囚室的温度都似乎再次骤降了几度。

他的深蓝视窗缓缓扫过囚室——扫过艾克布满冷汗和痛苦、却依旧死死护住怀中人的年轻脸庞,扫过艾雪昏迷中依旧痛苦蹙眉、覆盖着霜花的苍白面容,最后,那冰冷的目光停留在了艾雪发间——那朵在强光下依旧散发着微弱、却顽强不屈的莹白色柔光的永生花环上。

深蓝色的晶体视窗似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冰湖被投入了一颗极其微小的石子。随即,那冰冷平滑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入艾克耳中:

“有趣。如此低劣的碳基生命体,竟能承载这种…不合时宜的能量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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