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手沉默地听着鹿久那番关于“战争是宏观调控”的冷酷论断,尽管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但多年高位的阅历让她迅速压下了翻腾的心绪。她没有被这惊人的结论完全带走节奏,思绪反而更加清晰地聚焦到了最初那个点燃一切的话题——政务学院。
她知道,鹿久之前的现实分析有其道理,直接推行确实阻力重重。但佐助描绘的那幅通过教育打破垄断、为村子奠定长久基石的图景,已经在她心中扎下了根。她无法轻易放弃。
她的目光重新投向眼前这位以智谋着称的奈良族长,眼神变得锐利而执着,换了一种更具压迫感的追问方式:
“鹿久,那些困难我听到了。但你必须承认,”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仿佛在陈述一个真理,“‘政务学院’这个想法本身是好的,是真正能为村子长远考量的百年大计,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先确立了基调,随即抛出了真正的难题,将压力直接给到鹿久:
“你身为上忍班长,又是火影顾问长老,脑子向来好使。难道面对这些阻碍,就想不出一点……能够迂回推进的办法吗?哪怕只是向前挪一小步?”
鹿久听得嘴角一阵不受控制地抽搐,内心顿时警铃大作,哀嚎道:(又来了!纲手大人!您这分明是把烫手山芋又完整地扔回给我了啊!你们这些站在权力顶峰的大人物都扛不住来自大名和贵族的压力,我区区一个搞智囊的,难道还能有什么瞒天过海、逆转乾坤的通天手段不成?)
但这番吐槽他只敢在肚子里翻滚,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眼下压倒一切的任务,是先把这位姑奶奶稳住,让她心甘情愿地接下火影的担子。他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仿佛要将那份无奈和头疼揉散,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在现实的夹缝中搜寻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片刻的死寂后,办公室里只剩下纲手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的声音。鹿久终于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疲惫和试探,缓缓开口:
“纲手大人,明着办公立的、大规模的政务学院,目标太大,确实如同在悬崖边上跳舞,行不通。”他先再次确认了底线,然后话锋极其谨慎地一转,“但是……我们或许,真的可以尝试换一个思路。”
他斟酌着每一个用词,仿佛在雷区中穿行:
“比如,我们可以由村子出面鼓励,甚至……由暗部的秘密经费中划拨一部分进行补贴,扩大现有各行各业‘学徒制’的规模。让更多平民孩子,以‘学徒’的身份,名正言顺地进入匠铺、商行,甚至是一些需要文书处理的岗位。”
他仔细观察着纲手的反应,继续解释道:“名义上,他们是去学手艺、去打杂。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通过一些‘非官方’的渠道,有意识地、不引人注目地提高他们的识字率和基础计算能力。这可以包装成‘为了让他们更好地完成学徒工作’。”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这只是一个最基础的开端。在这些人当中,我们可以通过负责指导的匠人、商人,或者我们安插的人手,暗中观察、筛选。对于那些确实展现出悟性、有培养潜力的好苗子……”
鹿久顿了顿,说出了核心的“迂回”策略:“再想办法,通过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方式,给予他们更进一步的教育。比如,安排他们以‘助手’或‘侍从’的名义,跟随某些已经退休的、值得绝对信任的老文官,或者某些淡出权力中心、但对村子忠诚的学者,‘私下学习’。”
他最后总结道,语气充满了现实的沉重:“这条路,需要漫长的时间,需要极大的耐心,而且最终能培养出来的人才规模,肯定无法与正式的学院相比,效果也要打上问号。但至少……这能在不直接触怒大名和贵族阶层的情况下,慢慢地、悄无声息地为村子储备一些基层的政务和管理人才。这……大概就是目前唯一可行,且风险相对可控的迂回策略了。”
纲手听完,陷入了更长的沉默。她金色的瞳孔中光芒闪烁,显然在急速思考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与局限性。她知道,这远不是她想要的结果,粗糙、缓慢且充满不确定性,与佐助描绘的那幅普惠、光明的蓝图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但在现实的重重枷锁下,在鹿久所描绘的残酷的“生存算术”面前,这似乎已经是目前的木叶,在不动摇根基的前提下,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不甘涌上心头,但她同样清楚,作为未来的火影,她不能只凭理想行事。她长长地、带着几分意兴阑珊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将胸中的郁结也一同吐出,最终用一种接受了现实,却并不满意的语气说道:
“看来……目前,也只能先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