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巷深处,风卷着枯叶掠过斑驳的墙根,将巷子衬得愈发幽深。
一口枯井的井盖被人从内里悄然推开条缝隙,钱小眼那双总是滴溜溜转的眼睛先探出来,像灵猴般警惕地扫视四周。
死寂的巷子里只有风声呜咽,连虫鸣都透着几分萧瑟。
确认无人,他率先翻身跃出,紧接着王凡、背着胡灵儿的孙大力、赵铁柱、孙二狗依次落地,最后是抱着火羽的柳小翠——她落地时特意蹲下身,小心地将井盖复原,连边缘的尘土都拂得与周遭无异。
“往这边走。”胡灵儿伏在孙大力背上,强忍着腿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向巷子尽头那栋黑黢黢的楼宇,“那是福顺商行的后门。”
众人循着她指的方向潜行。那是栋三层楼宇,门脸气派,雕花的木梁依稀可见往日繁华,此刻却门窗紧闭,像一头沉默的巨兽伏在夜色里。
后门从内锁死,钱小眼摸出根细长铁签,指尖灵巧地在锁孔里拨弄几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推开后门的刹那,一股浓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忍不住皱眉。
柳小翠从怀里摸出块荧光石,指尖轻轻一点,微弱的绿光便弥散开来,照亮眼前的全是东倒西歪的货架,上好的布匹绸缎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散落一地的锦缎上还沾着脚印;
原本摆着瓷器的柜台塌了半边,碎瓷片混着木屑堆成小山,连墙角的算盘都断了弦。
“这帮天杀的……”胡灵儿看着自家商行的惨状,眼泪瞬间涌满眼眶,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父亲半生心血,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灵儿妹妹别哭。”柳小翠立刻上前,伸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大眼睛里满是心疼;
“等咱们打跑了赤阳宗的坏蛋,就一起把商行重新建起来,建得比以前更漂亮!”
火羽也似懂非懂地飞到胡灵儿肩头,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她的脸颊,发出“咕咕”的轻响,像在笨拙地安慰。
掌心传来的温暖,肩头柔软的触感,让胡灵儿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动。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股韧劲:“嗯!谢谢小翠姐姐。”
“灵儿姑娘放心!”孙大力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接话,“俺们黑岩门弟子力气大得很,到时候搬柜子、抬货架,俺一个人能顶十个!保准把商行收拾得利利索索!”
这憨直的话让凝重的气氛缓和了些,胡灵儿忍不住破涕为笑,小声道:“谢谢孙大哥。”
王凡没工夫沉溺于感伤,当下沉声道:“小眼、二狗,去检查整栋楼,看看有没有隐患,顺便找找密室或安全屋。
铁柱,守住前后门,别让人靠近。大力,先把胡姑娘安置好。小翠,帮她处理下腿伤。”
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柳小翠扶着胡灵儿在一张尚算完好的软榻上坐下,小心地卷起她沾满血污的裤腿。
只见小腿一片青紫肿胀,被木梁压过的地方更是血肉模糊,看着都让人觉得疼。
“灵儿妹妹忍一忍哦。”柳小翠的声音温柔得像春日溪水,从随身的小药包里取出清水、干净的布条,还有一小罐碧绿色的药膏,“这是回春堂最好的外伤膏,我特意带出来的,敷上就不那么疼了。”
她先用清水轻轻擦拭伤口,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琉璃,接着蘸了点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处,最后用布条一圈圈仔细包扎好,连边缘都捋得整整齐齐。
火羽歪着小脑袋在旁边瞅着,时不时用尖喙轻轻啄一下布条边缘,仿佛在帮忙固定。
清凉的药力很快渗透进去,腿上的剧痛缓解了不少。
胡灵儿看着柳小翠专注的侧脸,火光映得她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都透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胡灵儿靠在软榻上,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好了,灵儿妹妹先睡会儿吧。”柳小翠从旁边翻出条还算干净的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蝴蝶。
另一边,钱小眼和孙二狗的动作极快,没多久就把三层楼检查完毕。
底层的后堂和仓库遭劫最严重,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
二楼的账房和几间雅室稍好,只是桌椅被推倒,账簿散落一地;
到了三楼,钱小眼在东头一间不起眼的杂物间里,发现一处极其隐蔽的夹层暗室——入口藏在一排书架后面,得用特殊手法推开书架底座,露出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洞口。
暗室不大,却干燥通风,角落里堆着几个密封的木箱,旁边还码着一摞摞账册,显然是往日用来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
“太好了!这里绝对安全!”钱小眼兴奋地朝楼下喊了一声。
小队立刻将临时据点转移到三楼暗室。
孙大力将熟睡的胡灵儿抱进来,赵铁柱搬来些破旧桌椅堵住暗室入口,柳小翠则在角落铺了层厚毯,让胡灵儿躺得更舒服些。
安顿妥当,王凡立刻召集众人部署:
“赤阳宗明日午时就要屠城,时间不多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营救被困在城东的商贾和百姓——他们是赤阳宗的筹码,也是屠城时最先遭殃的。”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小师叔,俺去打头阵!”孙大力立刻往前一步,铜铃大眼瞪得溜圆,拳头攥得咯咯响。
“硬闯军营是下策。”王凡摇头,目光扫过众人,“赤阳宗内部本就矛盾重重,赵长老和吴监军互相拆台,周焱又暴虐多疑。
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小眼、二狗,天亮后你们去摸清军营的布防、巡逻规律、粮草存放点,越详细越好,尤其是赵长老和吴监军麾下人马的活动区域,一定要分清楚。”
“明白!”钱小眼和孙二狗齐声应道,眼里闪着机灵的光。
“铁柱,你负责守住据点,保护好胡姑娘和小翠。”
“是!”赵铁柱瓮声应道,往入口处站了站,像尊铁塔般挡住了半个洞口。
“大力,你跟我走。”王凡看向孙大力,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们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去搅浑军营那潭水。”
“刀?”孙大力挠了挠头,没反应过来。
“还记得白天城外那个骄横的刘麻子吗?还有那个被赵扒皮当众顶撞的吴监军吴有财?”
王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吃了亏,死了人,心里那口气可没地方撒呢。咱们就去给他们……添把火。”
孙大力这才恍然大悟,嘿嘿狞笑起来:“俺懂了!让他们狗咬狗!”
源珠空间内,石墩正抱着那块戊土精粹碎片,圆滚滚的身体在混沌灵气里滚来滚去,那道歪斜的缝隙张张合合,发出满足的“吸溜”声,意念断断续续地传到王凡识海:“香……真香……小子,这玩意儿是好东西,就是太少了……下次多弄点!嗝……”
王凡没理会它,注意力落在那枚石质“小挪移符”上。
他分出一缕神念沉入源珠空间,尝试将一丝混沌灵气注入符箓。
嗡!
符箓表面那繁复古老的纹路瞬间亮起微弱的灰光,一股玄奥的空间波动荡漾开来。
王凡的神念立刻捕捉到几个模糊的空间标点,其中一个点的气息,分明就在黑岩城护山大阵之内!
“成了!”王凡心中一阵狂喜。这符箓的波动虽然微弱,距离似乎也有限,却是枚能用的空间挪移符!关键时刻,这就是张绝佳的保命底牌。
他立刻收回神念,符箓的光芒随之熄灭!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更不能暴露。
他的目光转向空间深处。暖玉灵泉之上,“白璃沉睡的身影笼罩一层朦胧的月华光晕中,绝美的容颜宁静安详,银发如瀑般铺散在泉边,九条巨大的狐尾虚影在她身侧轻轻摇曳,每一次摇曳都洒落点点星辉,将那片区域映照得如同仙境。”
她的气息依旧深沉,却比之前凝实了些许。王凡心中稍安,在心底默默道:“好好休息,白璃。”
此时,赤阳宗的一座小营帐内,气氛正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吴监军吴有财的脸上满是怨毒,在帐内焦躁地来回踱步,他面前站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正是他的心腹侯三。
“废物!都是废物!”吴有财猛地停下脚步,尖声骂道,“让你去查是谁在背后搞鬼,查了一天就查出个‘疑似仇家报复’?那刘麻子平日里嚣张跋扈,得罪的人那么多!这跟没查有什么区别?!”
侯三苦着脸,连忙道:“大人息怒!赵扒皮那边死无对证,现场又被炸得一塌糊涂,兄弟们实在是……不过,有兄弟在城西废墟附近,捡到了这个。”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小块沾着泥土的红色布片,布料看着颇为考究,上面隐约能看到模糊的“赵”字一角。
“这是……赵扒皮手下近卫的衣料?”
吴有财瞳孔骤缩,一把抢过布片,指节捏得发白,眼中闪烁着阴毒的光,“好啊!好个赵扒皮!表面上被宗主处置,暗地里留了后手!这分明是杀人灭口,想把脏水泼到老子头上?门都没有!”
他猛地攥紧布片,指缝里透出几分狰狞的笑:
“侯三!想办法把这块布送到赵长老那老狐狸的对头手里,记住,要做得‘自然’点。我倒要看看,这潭水到底能有多浑!”
“是!小的明白!”侯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躬身退下。
吴有财看着帐内摇曳的烛火,脸上的怨毒愈发浓重:
“赵老鬼,想借刀杀人独揽功劳?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