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怎么这么小……”周惟清的声音哽咽了,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和难以置信,他抬起头,看向岳父岳母,像个寻求确认的大男孩,“妈,爸,你们看,他像谁?”
黄雅君和姜名海早已围了过来,满是爱怜地看着外孙。黄雅君含着泪笑:“傻孩子,新生儿都是这样的,一天一个样。我看这眉眼,像我们南星,清秀!这鼻子嘴巴,像你,有气势!” 姜名海也凑近了看,不住地点头,脸上是掩不住的慈爱笑容:“好,好,头发黑,哭声也亮,是个健康的小伙子!”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产房的门再次打开,姜南星被护士推了出来。她躺在移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如同被狂风暴雨洗礼过的花朵,带着一种极致疲惫后的脆弱与安宁。汗水浸湿的头发黏在额角和脸颊,眼下的青黑昭示着她刚才经历了一场怎样耗尽生命力的鏖战。然而,她的眼神却是清亮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胜利者的柔和光辉,那是一种母性的、完成了最伟大使命后的满足与平静。
“南星!”周惟清立刻抱着孩子,一步跨到床边,俯下身,目光紧紧锁住她,声音因极力压抑着翻腾的情绪而显得低沉沙哑,“辛苦了……老婆,你辛苦了……”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这重复的、饱含了无尽心疼与爱恋的三个字。他空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她冰凉无力的手,小心翼翼地,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姜南星看到他,看到他怀中那个小小的襁褓,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其虚弱,却无比甜美、无比真实的笑容。她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声音轻得像羽毛:“宝宝……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看过了,”周惟清连忙将怀中的襁褓凑近她,让她能看得更清楚,“是我们的儿子,六斤八两,很健康,护士说他很勇敢,像妈妈。”
姜南星侧过头,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儿子熟睡的小脸上,那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宝宝露在包被外的小拳头,那柔软的触感让她心中最后一丝紧绷的弦也松弛下来,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他真好……”她喃喃着,巨大的疲惫感再次袭来,眼皮有些沉重。
黄雅君和姜名海也围在床边,看着虚弱却洋溢着幸福光芒的女儿,又是心疼又是喜悦。黄雅君弯下腰,用手帕轻轻擦拭女儿额角残留的汗迹,声音哽咽:“星星,你是最棒的,妈妈为你骄傲。” 姜名海也红着眼圈,重重地说:“好女儿,好好休息,爸爸在这儿。”
这时,周惟清将宝宝小心翼翼地交给迫不及待的岳母抱着,他则更靠近姜南星,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立下誓言,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不容置疑的坚定:““南星,我的妻。谢谢你,用生命的勇气,赠我明珠,圆满我的人生。此情此恩,重于山海。今生今世,我周惟清定护你与孩儿,一世喜乐,永世安康。”。”
这突如其来的、沉重而真挚的誓言,让姜南星微微一怔,随即,一股巨大的暖流包裹了她疲惫的身心。她看着他布满血丝却写满深情的眼睛,看着他下巴上新冒出的青色胡茬,看着他因为紧张和心疼而依旧紧蹙的眉头,心中充满了安宁与踏实。她知道,这个男人,值得她所有的付出。她轻轻点了点头,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泪珠,那是幸福的泪水。“我知道……”她轻声回应,“我也爱你,惟清。”
姜南星被妥善地安置在了提前预定好的套病房里。温暖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洒进来,驱散了冬日的寒意,也仿佛驱散了一夜煎熬的阴霾。
黄雅君看着女儿和外孙都安顿好了,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她深知此刻女儿最需要的是营养和休息,便对周惟清和丈夫交代了几句,急匆匆地赶回他们的小家。她知道,冰箱里早已被她塞满了各种滋补的食材——老母鸡、猪蹄、鲫鱼、新鲜的蔬菜水果……她要回去,用最细致的心意,为她的英雄女儿煲上一锅浓稠鲜美、滋补元气的汤。
病房内,暂时恢复了宁静。宝宝在婴儿床里睡得香甜。护士进来指导新生儿护理的注意事项,特别提到在喂奶前,可以先喂一点温水,润润肠胃。
“我来试试。”周惟清自告奋勇。他按照护士的指导,用小小的软勺,舀了一点点温水,动作僵硬地、小心翼翼地将勺子凑到宝宝唇边。那小小的嘴巴本能地嚅动了一下,似乎尝到了味道,微微张开,将水滴抿了进去。
“他喝了!他喝了!”周惟清像是完成了某项重大任务,兴奋地压低声音向姜南星汇报,脸上洋溢着一种傻气的、初为人父的骄傲。姜南星靠在床头,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虚弱地笑了起来,觉得此刻的他,比那个在会议上运筹帷幄的周县长,要可爱一百倍。
然而,下一个挑战接踵而至——抱孩子。
在宝宝出生前,周惟清可是做足了“功课”。他对着育儿视频反复练习了各种抱姿——横抱、竖抱、飞机抱……理论知识可谓烂熟于心,甚至还用靠枕模拟过无数次,自信满满。
可当此刻,那个柔软得仿佛没有骨头、小得他一只手掌就能托住的小小真人,安静地躺在婴儿床里时,这位在数千人大会上做报告都从容不迫的周县长,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手足无措。
他搓了搓手,弯下腰,对着那个小襁褓比划了半天,手伸出去,又缩回来,眉头紧锁,像是在面对一个极其精密的重大项目,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他生怕自己力道不对,抱得不舒服,或者……更糟,失手摔到他。
姜南星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笨拙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轻声鼓励:“没事的,惟清,你轻轻托住他的头颈和屁股,慢一点就好。”
周惟清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他极其缓慢地伸出手,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穿过宝宝的颈后,稳稳托住那颗小脑袋,另一只手则托住他小小的臀部和背部。他的动作缓慢得像是在拆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终于,他将宝宝成功地、稳稳地抱离了婴儿床,揽入了怀中。
可抱是抱起来了,他的姿势却僵硬得像块木头,手臂直直地端着,一动不敢动,连走路都变成了同手同脚的机器人。额头上甚至因为紧张而冒出了细汗。
“噗嗤——”姜南星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牵动了伤口,轻轻“嘶”了一声,却还是眉眼弯弯,“周县长,你这抱的不是儿子,是炸药包吧?”
周惟清俊脸一红,有些窘迫,却依旧不敢放松姿势,低头看着怀中依旧酣睡的儿子,无奈地低语:“小子,你爸我面对再难缠的投资商都没这么紧张过,你可是头一个。”
就在这温馨又略带滑稽的时刻,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风尘仆仆却难掩激动贵气的苏月华出现在了门口,她身后还跟着家里笑容和蔼的保姆王姨,以及一位看起来干净利落、面容亲切的中年女士——正是苏月华早就物色好、提前预约的金牌月嫂张姐。
“妈!您到了!”周惟清像是看到了救星,维持着僵硬的抱姿,不敢大幅度转头。
苏月华一进门,目光首先就精准地落在了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儿媳身上。她快步走过去,甚至没来得及仔细看孙子,就一把握住了姜南星的手,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和满满的心疼:“南星!我的好孩子,你受苦了!怎么样?还疼不疼?脸色怎么这么白……”她仔细端详着姜南星,那眼神里的关切和疼惜,丝毫不亚于黄雅君,是真正将儿媳当成了自家女儿般疼爱。
“妈,我没事,不疼了。”姜南星心里暖融融的,反手握住婆婆的手,柔声安慰,“看到宝宝,就什么都值得了。”
“傻孩子,妈是过来人,知道这其中的辛苦。”苏月华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连忙用手帕擦拭,“你是我们周家的大功臣,惟清要是以后敢对你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她这话是对着姜南星说,眼神却警告似的瞥了一眼旁边正笨拙抱着孙子的儿子。
周惟清连忙表态:“妈,您放心,我肯定对南星好!”
这时,苏月华才将目光转向儿子怀中的襁褓。这一看,心立刻软成了一滩水。她凑近前,看着那小脸红扑扑、睡得正香的孙子,脸上的表情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慈爱取代:“哎呦,我的大孙子!看看这小模样,多俊!这额头饱满,像惟清小时候!这嘴巴,像南星,好看!”她想抱,又看着儿子那僵硬的姿势,忍不住笑道:“惟清,你这抱孩子的姿势可不对,别把我孙子勒着了。”
专业的月嫂张姐见状,立刻微笑着上前,声音温和:“周先生,您好,我是月嫂张淑芬。您别紧张,我来教您。”
张姐先去仔细清洗了双手,做了消毒,然后走到周惟清身边,一边轻柔地示范,一边耐心讲解:“对,一只手要这样,稳稳地托住宝宝的头颈,这是关键,宝宝的颈椎很软,一定要保护好。另一只手呢,托住腰和屁股,对,手臂要放松,让宝宝的身体自然地贴合您的胸膛,他能听到您的心跳,会有安全感……”
在张姐的专业指导下,周惟清紧绷的神经和肌肉终于慢慢放松下来,调整到了一个相对自然且安全的抱姿。他学着张姐的样子,轻轻摇晃着手臂,看着怀中的儿子似乎睡得更安稳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