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早上，娄公馆餐厅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尤其是未来丈母娘谭雅丽，以及娄晓月、娄晓娥姐妹俩，几个女眷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地往方源的方向偷瞄几眼。
那眼神，看得方源一阵阵心虚。
对自己昨晚的孟浪行为，心中后悔不迭。
“哥哥，喝奶奶。”
李安建举着搪瓷缸子，打破了桌上的平静。
“哎，好。”
方源如蒙大赦，赶紧借着给李安建擦嘴的动作，躲避着那几道让他如芒在背的目光。
一顿早饭吃得是食不知味。
快吃完的时候，还是李长武突然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开口道：
“源子，公安那边既然都结案了，贾东旭也伏法了，要不然……咱们定个时间，搬回帽儿胡同？”
谭雅丽闻言，第一个表示反对。
“哎，他大舅，您这话说的。”
“现在不比以前了，我这天天的，连个摸牌打麻将的消遣都没了。
家里多点人气，黄妈（郑爱花）、还有云卷云舒两姐妹陪我说说话，挺好的。
你们这一走，家里又冷清了。”
“就是啊，大舅！”
娄晓东也跟着开口挽留。
娄家目前就他一个成年男人在四九城，最近又被方源口中的那个宏伟计划勾起了野心，正摩拳擦掌地打算大干一场。
娄振华不在，方源这个主心骨再走了，他的前途伟业岂不是要胎死腹中？
“源子，”他转向方源，“马上您跟我二妹就要成家了，咱们两家就是一家人，还搞得这么外道做什么？”
“再瞧这情况，我爸不等明年开春，怕是回不来了。您跟大舅，好歹也等过了年再回去不是？”
方源心里清楚他们的想法，但是仔细想了想，还是温言婉拒了。
“谭姨，大哥，真不是客气。”
“我父母新丧，马上就到冬至了。按老规矩，我得在家里准备祭拜的事宜。”
“估摸着到时候，虎啸堡那边的亲戚也都得过来。
家里总得留个人操持，总不能让亲戚们来了，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那不像样。”
听到这个理由，谭雅丽和娄晓东母子俩便不再强劝了。
“哎呦，你看这事儿，”谭雅丽关切地问道，“那到时候人手够不够？要不要我让许妈过去帮衬几天？”
“不用不用，”方源连忙谢过，“都是些祭拜的琐事，我们自己能应付。到时候，还得请您和大哥大嫂到场，喝杯水酒。”
“那好说，自家人，应该的。”
“我不回去！我要跟月姐姐多待几天！”
一直埋头干饭的李安建，突然举着勺子高声抗议。
方源笑着伸出手指，在她的小鼻子上轻轻揪了一下。
“你个小丫头片子，我还不知道你？”
“我看你是这几天玩疯了，不想回去学写字才对吧！”
“我才没有！哥哥讨厌！”
李安建被当众戳破了谎言，大叫一声，转身就把通红的小脸蛋，结结实实地埋进了娄晓月那鼓鼓胀胀的胸口里。
小家伙的抗议，改变不了方源的决定。
不过谭雅丽到底是心疼这个伶俐的“孙女”。
笑着提议道：“要不这样，源子，你们明天再回去。今天啊，先让黄妈带着卫东他们先回方家，把屋里屋外都拾掇拾掇，通通风，也把炕烧起来。”
对此，方源自然没什么意见。
“我没意见，都听您的。”
李安建一听还能再玩一天，当即满血复活，欢呼一声，拉着娄继业、娄继宗两个小哥哥，开心地在屋里疯跑起来。
“这孩子，跟晓娥小时候一模一样，总爱跟在哥哥姐姐后头疯玩。”
谭雅丽笑着摇了摇头。
饭后，娄晓月送方源到门口，细心地帮他整理着衣襟上的扣子。
“你们男人在外头忙事业，家里的事情交给我就行，小丫头贪玩，哄哄就好了，你不用操心。”她低着头，柔声劝道。
方源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那股熟悉的清香。
“我是在想，以后咱们家去了香江，岳父又带着大哥一家在粤省主持工作……几个孩子这从小感情就深，到时候天各一方的，分开的时候，难免伤心啊。”
娄晓月帮他翻弄衣领的手，微微一顿。
显然也是想到了，日后自己跟父母、大哥，或许也将经历分别的那一天。
一时间，心绪也有些乱糟糟的。
方源见状，心中轻叹一声，反手将她的柔荑握在掌心。
“别想那么多了。”
“粤省和香江就隔着一条河，真到那时候，咱们的代加工合作早就展开了。
为了生意，大哥说不得得天天两头跑，少不了见面的机会。”
娄晓月被他这番话宽慰了不少，心里的那点离愁别绪也散了。
她抬起头，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
“就你歪理多。”
方源心中一荡，见四下无人，飞快地在她那白皙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戴上帽子，转身出门上班去了。
“小方科长，您这儿有个从香江寄过来的包裹。”
刚到厂门口，门卫老张就抱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
包裹明显是被提前打开检查过的，封口的火漆印都裂了。
方源对此不以为意，涉外包裹，如今都是这么个流程。
他现在关心的，是包裹里的东西。
打开层层包裹的油纸，几包用报纸、稻草仔细填充过的半透明方便面包装，出现在眼前。
“总算到了。”
方源松了口气，还能看出原本的形状、工艺就好。
58年，日清在大阪推出了第一款“鸡汤拉面”，刚一上市就大受好评，在当地几乎卖疯了。
方源为了弄到这几包“样品”，还是拜托了梁秋实，以“考察市场”的名义，专门派人飞了趟大阪才带回来的。
至于想参观生产车间？
那是想都别想。
这款新上市的爆款产品，是独一份的买卖。
安藤百福那个老小子，恨不得把整个车间用水泥和铁丝网给围起来，哪会让人、尤其是外国人靠近。
就连梁秋实团队试探性地提出“注资入股”的提议，都被对方毫不犹豫地给否了。
好在，当前的方便面制作工艺并不复杂。
有了样品，让廖承泽召集相关专家进行逆向复刻，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方源不再耽搁，立马抓起办公室的电话，给廖承泽那边拨了过去。
“喂？廖主任吗？我是方源。”
“方老弟！你可算来电话了！”
电话那头，廖承泽的声音很是兴奋。
“样品到了？”
“刚到。我就是问问您那边，人员召集得怎么样了？”
“太好了！”廖承泽显然是松了口气，“四九城食品厂和咱们轧钢厂下属的农机维修厂，技术员已经全部到岗了！”
“不过……人还是有点不够，我正打报告，看能不能再从津门和秦皇岛那边调两个老师傅过来。”
“不着急，”方源道，“我的意思是，先让这些技术人员拿到样品。”
“您看，是让他们先复刻制作工艺，然后再设计相关的流水化、机械化作业机器？还是……”
“对对对！”廖承泽打断了他，“我也是这个意思！先让他们把面饼给弄出来，机器的事儿，边做边改！”
“那成。”方源当即拍板，“我等下就让李长武，李干事，把样品给您送过去。”
“他是我大舅，也是日后香江食品厂的负责人。后续这个项目的研发过程，就由他代表我，全权跟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