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铁门被踹开的瞬间,热浪裹挟着火星扑面而来,陈默的睫毛被灼得发疼。他下意识地偏头,看见房梁上的火焰正像活物般舔舐着木椽,噼啪作响的燃烧声里混着某种焦糊的气味——是仓库角落堆放的旧报纸,还是墙角那几个贴着标签的木箱?
林砚秋!他吼出声,声音在高温里像是被烫皱了。视线穿过翻滚的浓烟,他看见那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人正被一个矮胖的男人死死抓住手腕。赵小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另一只手里攥着半截断裂的木棍,木棍顶端还沾着火星。
你跑不掉的!赵小胖的嘶吼像是被砂纸磨过,我父母就是为了你这种人死的!你们这些搞考古的,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掘人祖坟,断人香火,现在报应来了!
林砚秋的手腕被攥得发白,她挣扎着想要甩开,却被赵小胖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撞翻旁边的铁架子。铁架上摆着的几个陶罐摔在地上,碎裂声被淹没在火声里。她的头发被浓烟熏得有些凌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赵山河,你冷静点!林砚秋的声音带着喘息,你父母的死是意外,跟考古队没关系,更跟我没关系!当年的报告写得很清楚——
清楚个屁!赵小胖猛地推了她一把,报告?那些都是你们编的!我父母守了一辈子的山,怎么会突然掉下山崖?还不是因为你们要挖那座墓,惊动了山神,他老人家是被山神收走的!
陈默没时间听他们争执。他几步冲过去,左手抓住赵小胖的后领,右手攥成拳头,毫不犹豫地砸在赵小胖的胳膊上。赵小胖吃痛,抓着林砚秋的手猛地松开,他转头看向陈默,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要喷出火来:你是谁?敢管老子的事?
警察。陈默言简意赅,同时将林砚秋拉到自己身后,纵火、伤人,你想数罪并罚?
赵小胖愣了一下,随即狂笑起来,笑声在浓烟里显得格外刺耳:警察?警察又怎么样?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这仓库里全是木头,还有那堆柴油桶,烧起来够咱们三个一起见阎王的!
他说着,突然转身扑向仓库东侧的角落。那里果然堆着几个银色的油桶,桶身已经被火焰烤得发烫,桶口处隐约有油气挥发出来。陈默心里一紧,正要追过去,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脆响。
是房梁断了。
他甚至来不及抬头,只觉得后背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踉跄着向前扑了两步,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林砚秋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扶住他,她的手碰到他后背的衣服时,烫得指尖发麻——那是掉落的横梁上的火星引燃了他的衬衫。
陈默!林砚秋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腾出一只手,用力拍打他后背上的火星,你怎么样?能走吗?
陈默咬着牙,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能感觉到后背的皮肉像是在被火烤,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后门......他哑着嗓子说,扶我去后门。
仓库的后门在西侧的墙角,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大概十几米。但这十几米的距离,此刻却像是隔着一道火海。地面上散落的木屑和油纸已经燃了起来,火苗窜起半米多高,脚下的水泥地烫得惊人,林砚秋穿着凉鞋的脚甚至能感觉到鞋底在变软。
这边!林砚秋半扶半搀着陈默,艰难地往西侧挪动。她的眼睛被浓烟呛得直流泪,视线模糊里,只能看见前方摇曳的火光和跳动的影子。赵小胖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只听见他的狂笑声从某个角落传来,像是鬼魅般盘旋在火场上空。
它认你了!林砚秋,你死定了!赵小胖的声音忽远忽近,那骨笛认主了!当年我父母说过,谁要是被它认了,就得一辈子守着那座墓,生是墓里的人,死是墓里的鬼!
林砚秋没心思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脚下的路和怀里的人身上。陈默的身体越来越沉,呼吸也变得粗重,她能感觉到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在微微颤抖,那是剧痛带来的生理反应。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她低声说着,像是在安慰陈默,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就在这时,她的脚踢到了一个硬物。那东西滚了两下,停在她的脚边。借着跳动的火光,林砚秋看清了——那是一支骨笛。
骨笛大概有三十厘米长,通体呈黄白色,笛身上刻着细密的花纹,那些花纹在火光里像是活了过来,流转着诡异的光泽。这是刚才摆在仓库正中央祭台上的东西,赵小胖说这是从他爷爷守护的那座古墓里挖出来的,是镇墓的神器。
不知为什么,骨笛滚到她脚边时,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捡起它。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指尖触碰到笛身的瞬间,一股灼热的痛感猛地传来,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林砚秋下意识地想松手,却发现骨笛像是长在了她的手里,怎么也甩不掉。
更诡异的是,那股灼热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变成了一种温热的暖流,顺着她的指尖,沿着手臂的血管,缓缓流向心脏。暖流经过的地方,刚才被浓烟呛得发疼的喉咙、被火焰烤得发烫的皮肤,竟然都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清凉。
它认你了!赵小胖的狂笑声再次响起,这次离得很近,仿佛就在耳边,我就知道!我父母说过,这骨笛会自己选主人!选上谁,谁就别想离开那座山!你跑啊,你现在再跑啊!
林砚秋没空去想骨笛为什么会这样,也没空去管赵小胖在说什么。她感觉到怀里的陈默晃了一下,似乎快要支撑不住了。她咬紧牙关,用没握骨笛的左手更用力地扶住陈默,加快了脚步。
后门就在眼前了。那是一扇老旧的木门,门闩是插着的。林砚秋用肩膀撞了一下,门纹丝不动。
让开。陈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虚弱,却依旧坚定。
林砚秋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扶着他的手。陈默深吸一口气,忍着后背的剧痛,抬起右脚,猛地踹向木门。一声巨响,门闩断了,木门被踹开一道缝隙。
新鲜的空气从缝隙里涌进来,带着山林特有的草木气息,与仓库里的浓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再来一次!林砚秋喊道。
陈默点点头,再次抬脚。就在这时,仓库东侧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油桶爆炸了。巨大的冲击力掀起一股热浪,将两人狠狠向后推去。林砚秋下意识地抱住陈默,用自己的后背对着爆炸的方向。
灼热的气浪卷着火星和碎石砸在她的背上,疼得她眼前发黑。但她死死咬着牙,没松开抱着陈默的手。
陈默用尽全力喊道。
两人借着这股推力,踉跄着冲出了后门。摔倒在门外草地上的瞬间,林砚秋闻到了泥土的腥气和青草的味道。她侧过头,看见仓库的屋顶在他们身后轰然坍塌,火焰冲天而起,染红了半边夜空。
赵小胖的笑声消失在了坍塌声里。
陈默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下,后背的伤口就像是被撕裂般疼痛。林砚秋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去扶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攥着那支骨笛。
骨笛的温度已经恢复了正常,就像一支普通的骨头制品。但林砚秋能感觉到,笛身上的那些花纹似乎比刚才更加清晰了,在月光下流转着淡淡的银光。
她低头看着骨笛,又抬头看向那片熊熊燃烧的火海,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赵小胖说的,会不会是真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甩了甩头,走到陈默身边,小心翼翼地扶起他:你怎么样?能站起来吗?我去叫救护车。
陈默点点头,声音沙哑:先......先离开这里......
林砚秋扶着他,一步一步地往远处的公路走去。身后的火光映在他们的背影上,拉得很长很长。骨笛被她攥在手里,随着脚步轻轻晃动,笛身上的花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像是在诉说着某个被遗忘了很久的秘密。
公路上的风带着凉意吹过来,吹散了身上的烟火气,却吹不散林砚秋心里的不安。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骨笛,又看了看身边脸色苍白的陈默,突然觉得,这场发生在仓库里的火海惊魂,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远处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交替的灯光划破夜空,照在林砚秋和陈默的脸上,也照在那支静静躺在林砚秋手心的骨笛上。笛身上的花纹在警灯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林砚秋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骨笛,扶着陈默,迎着警灯的方向走去。她知道,从骨笛钻进她手里的那一刻起,有些事情,就再也回不去了。而那座藏在深山里的古墓,那个关于赵小胖爷爷死亡的真相,还有这支神秘的骨笛,终究会像身后的火焰一样,将她的人生彻底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