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教堂那扇沉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橡木大门缓缓向内打开时,一道耀眼得近乎圣洁的光柱,穿透了略显昏暗的门廊,精准地打在苏晚晴身上。管风琴恢弘庄严的乐声瞬间倾泻而出,淹没了所有细微的声响。
门内,是济济一堂的宾客,是无数道或祝福或惊叹的目光,是鲜花铺就的漫长通道,而通道的尽头,是那个穿着笔挺黑色礼服、身姿如松、正转身望向她的男人——陆寒琛。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放缓。
苏晚晴的手,轻轻挽在养父的臂弯里,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能感觉到婚纱裙摆的巨大重量,但她的目光,穿越了所有的距离和光影,只牢牢锁定了那个人
没有紧张,没有惶恐,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和一股汹涌澎湃的、几乎要让她落泪的幸福暖流。她来了。走过荆棘,穿越风雨,终于,要走向她的玫瑰盛放的终点,亦是起点。
养父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情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丫头,别怕。”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这个曾经因为误会而给过陆寒琛巨大压力的老人,此刻眼中只有对女儿最真挚的祝福。
苏晚晴侧过头,对养父露出一个安抚的、灿烂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怕?她怎么会怕。那条铺满白色玫瑰花瓣的道路,是她此生走过的最坚定、最向往的征程。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柔软的云朵上,又像是踏着命运的鼓点。两侧宾客的低语、赞叹、还有那几乎能融化人的温暖笑容,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离她越来越近的男人。
陆寒琛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黑眸,此刻像是被投入了星辰的深海,翻涌着足以将人溺毙的深情。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无比温柔、甚至带着些许傻气的弧度。他看着她,像是看到了世间所有的美好,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寻获了唯一的珍宝。
当苏晚晴终于走到他面前,养父郑重地将她的手,交到陆寒琛早已等待的、微微有些汗湿的掌心时,他几乎是立刻,用力地、紧紧地握住了。那力道,大得甚至有些弄疼了她,却传递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失而复得的珍重。
“我把女儿,交给你了。”
养父的声音沉重而充满托付。
爸,您放心。
陆寒琛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千钧的承诺分量,
我会用我的生命,爱她,护她,始终如一。
这一刻,所有过往的委屈、误解、隔阂,都在这一声“爸”和这郑重的承诺中,彻底冰释。养父红着眼圈,重重地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
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年长的牧师站在他们面前,慈祥的目光扫过这对璧人,开始了庄严的询问。
“陆寒琛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你身边的苏晚晴小姐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她,珍惜她,直到死亡将你们分离?”
陆寒琛深深地凝视着苏晚晴,目光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他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清晰而有力地响彻整个教堂:
我愿意。
他在牧师继续询问苏晚晴之前,却像是忍不住般,追加了一段话,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眼睛,“晚晴,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我们的开始,源于一份可笑的契约。但对我来说,那是我这一生,签下的最正确、最幸运的一份合同。因为它,把你带到了我的身边。”
台下传来一阵善意的轻笑,夹杂着感动的低泣。
陆寒琛的声音更加深沉,带着一种剖白内心的真诚:“我曾经狂妄,也曾自卑。我以为拥有财富和地位就是一切,却在失去一切时,才发现真正珍贵的是什么。是你,晚晴。是你在我最不堪的时候,看穿我的脆弱却依旧给我尊重;是你在生死关头,用你的智慧和坚韧将我拉出深渊;是你,教会我什么是爱,什么是信任,什么是携手与共。”
他的眼眶泛红,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所以,今天站在这里,我不是那个所谓的陆总,我只是陆寒琛,一个因为拥有你而感到无比幸运和完整的男人。我爱你,不是因为契约,而是因为你是苏晚晴,是照亮我灰暗生命的那束光,是我陆寒琛此生,唯一的挚爱。这份爱,从契约开始,但绝不会结束在今天的誓言里。它会持续,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直到时间的尽头。”
这番完全超出流程的深情告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动容不已。苏晚晴的泪水早已决堤,但她却是在笑着,那笑容,比身上任何一颗钻石都要璀璨。
牧师微笑着,将目光转向她:“苏晚晴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你身边的陆寒琛先生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他,珍惜他,直到死亡将你们分离?”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用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清亮的声音回答:“我愿意!”
她抬起泪眼,望着眼前这个将她从一段卑微的契约关系中,一步步捧上心尖,视为珍宝的男人,柔声却有力地说:
寒琛,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当初选择了和我签下那份契约。谢谢你,在相处的日子里,虽然笨拙,却从未真正伤害过我。更谢谢你,愿意为我改变,成长为今天这个,让我无比骄傲、无比安心的丈夫。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眼眶红红的养父母,以及那些给予过他们帮助的朋友们,最后回到陆寒琛脸上:“曾经,我以为爱情是遥不可及的奢望。是你让我知道,爱是相互扶持,是彼此成就。
是你让我这颗漂泊无依的心,终于找到了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你不是我的救赎,因为我们互相救赎。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家人,是我苏晚晴,愿意倾尽所有去守护的彼岸。陆寒琛,我爱你。
从你第一次为我吃醋那个傻样子开始,从你在雨中为我唱那首跑调的歌开始,我的心,就已经彻底属于你了。
始终如一,至死不渝。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真挚的情感流露。每一句话,都对应着他们共同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像是一颗颗珍珠,被情感的线串连起来,闪耀着独一无二的光泽。
陆寒琛再也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然后,他拿起那枚独一无二的、镶嵌着玫瑰与荆棘造型的钻戒,稳稳地、郑重地套在了苏晚晴左手的无名指上。苏晚晴也拿起属于他的那枚铂金戒指,戴在了他的手指上。
戒指冰凉的触感,却像是带着滚烫的温度,一直烙进了彼此的心里。
牧师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高声宣布:“现在,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妻!新郎,你现在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在所有人的祝福和掌声中,陆寒琛捧起苏晚晴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这个吻,温柔、虔诚,充满了爱意和承诺,宣告着一段关系的圆满,也开启了另一段崭新的人生旅程。
掌声雷动,经久不息。花瓣从空中纷纷扬扬地洒落,如同下了一场幸福的花雨。
礼成。
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幸福与圆满达到顶点的时刻,一直隐在宾客席角落,负责全场安保指挥的陈默,耳麦里却传来手下急促而低沉的声音:
“默哥,监控发现异常。三号备用通道的门禁有被短暂破坏后又修复的痕迹,时间点……就在仪式最高潮的时候。有人混进来了,身份不明,意图不明。重复,有人混过防线,目前……失去目标。”
陈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他不动声色地按着耳麦,压低声音下达指令:“全员保持静默警戒,不要惊动宾客和新郎新娘。启动b计划,优先确保核心人员安全。给我把他……找出来。”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缓缓扫过全场每一张洋溢着幸福和祝福的脸庞。危机,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竟然真的选择在这个最神圣、最不容侵犯的时刻,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场完美的婚礼。
绚烂的花雨之下,阴影,悄然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