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蒙尘的奢华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柱。陆寒琛轻轻推开那扇沉重的、熟悉又陌生的实木大门,灰尘在光线中起舞。
他牵着苏晚晴的手,侧身让她先进,就像多年前那个冰冷而充满算计的下午一样。只是这一次,他护在她腰侧的手,温柔而坚定,再无半分疏离。
别墅里的一切仿佛被时光凝固了。昂贵的家具盖着防尘白布,空气中有一种空旷房屋特有的、微凉而寂静的味道。但阳光很好,努力地驱散着陈腐气息,带来一丝暖意。
“哇,这里好大呀!” 女儿陆慕晴像只快乐的小蝴蝶,挣脱了爸爸的手,踮着脚尖在白布覆盖的沙发间穿梭探险。儿子陆念琛则显得沉稳些,紧紧拉着妈妈苏晚晴的手指,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爸爸妈妈以前的家”。
“慢点跑,慕慕,小心别撞到。”
苏晚晴笑着提醒,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激起轻微的回响。她的目光扫过四周,心底涌起一种奇异的感受。这里,是她人生轨迹彻底改变的地方。从那一刻起,她走上了一条布满荆棘却也盛放玫瑰的道路。
陆寒琛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有点灰尘,待会儿让保洁过来彻底打扫一下。”他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
“是呀,”苏晚晴靠着他,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稳定心跳,轻声应和,“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一场,从冰冷的契约开始,到如今儿女双全、彼此深爱的,无比真实的梦。
“爸爸爸爸!快来看!这个柜子好像藏了宝藏!” 小慕晴在一个巨大的红木书柜前兴奋地蹦跳,小手指着柜门上一把看起来就很古老的黄铜锁。
陆寒琛和苏晚晴相视一笑,携手走过去。陆寒琛蹲下身,与女儿平视,笑着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小侦探,这里可没有宝藏,只有……”他声音低沉了几分,“爸爸妈妈的一份很重要的文件。”
文件?苏晚晴的心微微一动,似乎猜到了什么。
陆寒琛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把小小的、样式古旧的黄铜钥匙。这把钥匙,他一直留着,仿佛潜意识里就知道,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打开某些被时光尘封的东西。
“咔嚓”一声轻响,锁开了。柜门缓缓打开,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灰尘蛛网,反而很干净,只静静地躺着一个深蓝色的、质感高级的硬壳文件夹。文件夹的封面,没有任何标签。
陆寒琛将它拿了出来,指尖在那光滑的封面上轻轻摩挲,眼神复杂。苏晚晴也屏住了呼吸。他们都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是那份一切的起点,《婚前协议与合作契约》。
小念琛也好奇地凑过来,仰着小脸问:“妈妈,是什么文件呀?”
苏晚晴摸了摸儿子的头,温柔地解释:“是……爸爸和妈妈很久以前,一起写下的一个约定。”
陆寒琛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拉着苏晚晴在旁边一张盖着白布的长沙发上坐下。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两个孩子说:“慕慕,念念,过来坐好。”
两个孩子乖巧地依偎到父母身边。陆寒琛这才缓缓打开了那份文件夹。
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但上面的字迹清晰依旧。冰冷的条款,精确的数字,公事公办的语气,无一不在诉说着当初这场婚姻最本质的交易。
陆寒琛一行行看下去,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那时的他,是多么的傲慢又……可悲。苏晚晴也静静地看着,那些文字将她带回了那个充满不安和不确定的开始。
“爸爸,”小慕晴看不懂那么多字,但能感觉到气氛的凝重,她指着甲方乙方后面的签名,奶声奶气地说,“这是你的名字!这是妈妈的名字!你们在练习写字吗?”
童言无忌,却让两个大人同时一愣,随即失笑。是啊,在孩子们纯粹的世界里,两个名字写在一起,就是最直接的联结。
陆寒琛合上了文件夹,却没有将它放回原处。他转头,深深地看着苏晚晴,眼眸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与愧疚。“晚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现在回头看,我才知道自己当初有多混账。用这样一份东西,把你绑在我身边……”
苏晚晴伸出手,覆上他拿着文件夹的手,轻轻摇头,笑容温暖而包容:“都过去了。如果没有它,我们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用最不堪的开局,写出了最动人的结局。
陆寒琛反手握住她的手,紧紧包裹。“那……我们现在,还需要它吗?”他问,眼神里带着询问,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份契约,像一根刺,虽然早已被爱意包裹得不那么尖锐,但始终存在。他怕它还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刺痛她。
苏晚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笑着看向两个孩子,引导般地问:“慕慕,念念,你们说,爸爸和妈妈,要不要一直在一起呀?”
“要!”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回答得响亮又毫不犹豫。小慕晴甚至扑上来抱住爸爸妈妈的胳膊,“要永远在一起!像王子公主一样!”
孩子的世界,简单,直接,却道破了真谛。
陆寒琛的心被这最纯粹的爱意填满,最后一丝阴霾也彻底散去。他笑了,那笑容明亮而释然。他重新打开文件夹,翻到最后一页,然后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支珍藏的、笔尖镶着细钻的万宝龙钢笔。
“那就……”他看向苏晚晴,眼神坚定而充满爱意,“让我们给这份契约,续个约。”
苏晚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鼻子一酸,眼眶微微发热。她用力点头。
在两个孩子的注视下,陆寒琛在那份泛黄的契约书末尾,原本空白的地方,郑重地、一笔一划地添上了一行字。他的字迹依旧凌厉霸道,但此刻,却充满了虔诚的温柔。
写完后,他将笔递给苏晚晴。苏晚晴接过笔,没有丝毫犹豫,在那行字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清秀婉约的字迹,与他的并排而立,仿佛天生就该在一起。
陆寒琛拿起契约,轻声念出他们共同添加的那句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别墅里,带着庄重的誓言感:
“本契约有效期,至生命尽头。”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复杂的条款。只是最简单的一句承诺,却重于千斤。它覆盖了之前所有冰冷的条文,重新定义了这份关系——不是利益,不是交易,而是以生命为长度的、纯粹的爱与忠诚。
“盖章!”小慕晴兴奋地举起自己的小手,作势要按上去,逗得大人们笑了起来。
陆寒琛小心地将这份被赋予了全新意义的契约放回文件夹,然后起身,走向那个红木书柜。但他没有将它放回原处,而是拿着它,牵起苏晚晴的手。
“走吧,不带回去了。”他对上她略带疑惑的目光,温柔地解释,“过去的一切,包括这份起点,就留在这里。但这份新的约定,”他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眼神灼灼,“我要把它放进家里书房的保险箱,和我们的结婚证、孩子们的出生证明放在一起。”
那里,锁着他们所有的珍贵。
苏晚晴瞬间懂了他的用意。放下过去的沉重,只带着爱与承诺,走向未来。她嫣然一笑,紧紧回握他的手:“好。”
一家四口手牵着手,走出这栋充满回忆的别墅。阳光正好,暖暖地洒在他们身上。陆寒琛锁上门,将钥匙随手抛进口袋,然后一手抱起女儿,一手紧紧牵着苏晚晴,苏晚晴则牵着儿子。
他们头也不回地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载满了现在和未来的座驾。身后的别墅在阳光下静默矗立,像一个被圆满封存的句点。
而他们,他们的故事,早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那一页,写满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