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索呼望着闭合的帐帘,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很快收回目光,转身对士兵沉声道:“把狼的尸体拖去远处深埋,血迹务必用土盖严,血腥味会引来别的野兽,动作快些。”
次日天刚亮,阿日鸢便率队伍火速撤离了这片狼群环伺的地带。
昨夜遇袭时,八位官员之子中,唯有两人朝着她的方向冲来,护在她不远处。
这份主动的守护,阿日鸢一一记在心上,即便这二人成不了她后宫之人,她也定会为他们谋个妥当的官职。
她和索呼经了昨夜那意外一吻,他们之间总绕着股别扭的气息。
阿日鸢索性刻意躲着对方,一直待在马车里。
队伍扎营后,夜色渐浓,只剩下巡夜卫兵的脚步声偶尔掠过帐前。
索呼在自己的帐中坐立难安了半天,还是起身,脚步放得极轻,一步步挪到阿日鸢的帐外。
索呼喉头又发紧,手抬了几次都没敢掀开帐帘。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局促。
昨夜那吻本是意外,可身为臣下,与陛下有此逾矩之举,终究该给个说法,更该领受责罚。
他定了定神,才用低哑却清晰的声音朝帐内禀报:“陛下,臣索呼。”
阿日鸢披着外袍站在帐篷内侧,她垂眸看着帐篷上的影子:“进来吧。”
索呼听到声音进帐,目光始终落在地面。“臣……”
他刚开口,喉结便滚了滚:“昨夜遇袭时情急之下,臣与陛下有逾矩之举,虽非本意,却已失了君臣分寸。
臣今日来,是想向陛下请罪,任凭陛下处置。”
阿日鸢沉默片刻才抬眼:“是意外,眼下赶路要紧,此事不必再提。”
“陛下!臣不能不提!”
索呼猛地抬头,眼眶有些发红,先前强压的情绪此刻全涌了上来,他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您是九五之尊,臣是您的臣子,君臣之别如同天堑,臣本该恪守本分。
可昨夜那肌肤之亲,于礼于俗,臣都该对您负责。
按理臣应娶您为妻,可您是陛下,这万万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衣摆,目光灼灼地望着阿日鸢:“臣……臣不敢奢求其他,只愿能入陛下后宫,哪怕是最卑微的身份,能留在您身边,护您周全,臣便心满意足了。”
话落,他立刻屈膝跪地,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连呼吸都带着颤抖。
他知道这话僭越,可藏在心底的情意,借着这“失仪”的由头,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昨夜虽曾心动,但阿日鸢尚未想过广纳后宫。
她自幼见母亲在一众女子间谨小慎微地求生,连入口之物都需再三验毒。
那样的日子,她不愿意重蹈覆辙。
她只盼能寻得一心人,白首不离。
而她与索呼的肌肤之亲不过意外,或许他只是碍于礼俗,才不得不对帝王负责。
这并非她所求。
“索呼,朕会考虑。”
索呼心知自己操之过急,该让皇上慢慢体会他的真心。
“臣告退。”他不再低着头,若想光明正大立于她身侧,便需教她时时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刚出帐篷,迎面遇见宫女们提着热水前来伺候阿日鸢沐浴。
往日这护卫统领总低着头,众人此刻才看清他竟生得十分俊美,眉宇间英气逼人。
宫女们皆面泛羞红,低头从他身侧快步经过。
宫女们备好浴桶,柔声禀道:“皇上,可以沐浴了。”
漠北汉国因人口稀少,宫中允许宫女婚配。
年满二十者,可向主子陈情,通常会被许配给宫中侍卫。
这三名宫女中,恰有一人今年二十。
她刚见那护卫统领这般英挺,不由心动。
自觉容貌尚可,便盘算着等回去便向阿日鸢开口请愿。
*
南茉一行人抵达南博他们居住的县城,她来也是为接走孩子们。
云傲天上前叩门。
魏氏夫妇开门见是生人,警惕问道:“您找谁?”
南茉自他身后走出,温声道:“我来接孩子们。”
夫妇二人认出南茉,惊喜交加,当即跪拜:“大小姐回来了!”
“快请起,”南茉抬手虚扶,“孩子们在吗?”
魏氏起身答:“他们都去学堂了,晚饭时候就回来了。大小姐您快进屋坐,奴婢这就去给您沏茶去。”
除南茉外,齐玉众人都不知这些孩子的存在。
齐玉与她并肩而立,挑眉道:“孩子?你何时背着我偷生了私生子?”
南茉睨他一眼:“背着你?你是哪位?”说罢径自入院。
齐玉望着她背影勾唇:你身侧的位置,我绝不相让。
魏氏手脚麻利地布着茶点,一边忙一边絮絮道:“大小姐,孩子们天天念叨您呢,总问您啥时候能回来。”
“我这次来,就是接他们走的。”
南茉接过茶盏,笑盈盈道:“你们明儿就收拾东西,咱们后天一早就动身去京城。”
“哎,好嘞!”魏氏连忙应下,脸上满是欢喜。
南茉忽然想起什么,抬眸问道:“对了,这学堂还收女娃?”
魏氏笑着摆手:“哪能啊!是奴婢把南洛和南韵俩丫头,悄悄打扮成男娃模样送去的。”
南茉闻言,当即竖起大拇指,眼底盛着笑意:“干得好。”
说话间,窗外的天色渐渐沉了,日头落向西山,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叽叽喳喳声。
是孩子们放学回来了。
南茉刚站起身,就听见院门外两个软糯的声音喊着:“爹娘,我们回来啦!”
“爹娘?”南茉轻声念着这两个字,目光掠过魏氏夫妇。
魏氏两口子顿时有些局促,连忙上前解释:“大小姐,我们绝不是有意让孩子们这么喊的!实在是学堂里有些孩子爱起哄,怕他们欺负娃们没有爹娘,才暂且应下的……”
“我可没怪你们。”南茉打断他们的话,语气温和,“你们做得很好,把孩子们护得这么妥帖,我该赏你们才是。”
一旁的齐玉他们看着这一幕,见到了南茉口中的“孩子”。
哪是一个,是一群。
孩子们从大到小排着队,最大的看着已有十来岁,最小的也有六七岁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