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三年腊月初七,子时的更漏声里,雪粒子簌簌扑打着窗纸。落羽倚在鎏金凭几上,指尖一枚羊脂玉棋子滴溜溜转着,映得指甲盖泛着珠光。忽听得檐下铁马地一声锐响,棋子在青玉棋盘上跌出个清脆的颤音。
朝堂上波涛汹涌,温丞相八风不动,半月前奉旨赶往江南治理水患,留落羽掌家。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相府大管家汇报漕粮账目。窗外忽有寒风卷着雪粒扑打窗棂,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今年江南道的蚕丝产量......
管家的汇报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落羽抬眼望去,只见前院侍从跌跌撞撞冲进暖阁,苍老的面皮上每一道皱纹都在颤抖。老人扑跪在波斯绒毯上,喉头滚动数次才挤出声音:公子...皇城...丧钟......
咣——
遥远的钟声穿透风雪传来,窗外忽有火光窜起,将半幅茜纱窗映得血红。落羽忽然攥紧棋子。冰凉的玉质硌进掌心,倒让他想起那年上元夜,柳言风跪在雪地里给他系斗篷时,甲胄碰着他腕骨的触感。
「警告!剧情线重大偏离!宫变已起」小笼包从暖炉前跳起,抖抖身体「太子率玄甲卫破紫宸殿门,提前发动宫变——」
备轿。”落羽拂落棋奁,玛瑙棋子滚了满地,像极了琼华殿阶前溅落的血珠。
他猛地站起身,狐裘从肩头滑落,赤足踩过满地的玛瑙棋子,推开雕花窗棂的瞬间,凛冽的寒风裹着雪片扑面而来。皇城方向的天空被诡异的橘红色笼罩,那是紫宸殿方向的火光。
落羽声音轻得像是叹息,要青幄云顶那架,走玄武门暗道。
相府的青顶轿辇在暴雪中疾行,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落羽掀开轿帘一角,看见朱雀大街上金吾卫正在紧急布防。那些甲士的护心镜上,都新淬了道朱砂——这是太子府的暗记。
「扫描显示:皇城守军换防率已达73%」小笼包调出全息地图,密密麻麻的红点正在吞噬皇城各个要道。
轿辇突然急停。落羽指尖一颤,袖中暗藏的匕首已滑入掌心。
公子,前面有哨卡。轿夫压低的声音透着紧张,看甲胄制式...是东宫六率。
落羽闭眼深呼吸,冰凉的空气里夹杂着火油和铁锈的味道。当他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沉静的寒意:亮相府令牌,就说...本公子奉诏入宫侍疾。
轿帘外传来刀剑出鞘的铮鸣,接着是侍卫厉声呵斥:太子有令!今夜任何人不得......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落羽猛地掀开轿帘,只见紫宸殿方向腾起巨大的火球,碎裂的琉璃瓦如同流星般划破夜空。
丑时的紫宸殿弥漫着诡异的寂静。鎏金蟠龙柱上的宫灯半数已灭,剩下几盏在穿堂风中摇曳,将人影拉长成扭曲的鬼魅。
太子司马珏持剑立于御榻前,剑尖还在滴血。地上那袭明黄寝衣浸在血泊里,袖口金线绣的十二章纹已被染得模糊不清。他冠冕上的白玉旒剧烈晃动,在脸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
柳言风到哪了?太子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亲卫统领跪在血泊中:回殿下,刚过朱雀街...
废物!太子突然暴起,剑锋劈碎御案上的青玉笔架,三千玄甲卫拦不住一个柳言风?
碎裂的玉片飞溅到殿角,惊醒了蜷缩在那里的老太监。老人浑浊的眼中映出太子扭曲的面容,以及他身后那扇突然洞开的雕花窗——窗外,一树红梅正被烈焰吞噬。
寅时三刻,紫宸殿偏殿。
落羽悄无声息地滑入阴影处,冰冷的砖墙贴着他单薄的脊背。方才在密道里沾染的蛛网还挂在鬓角,但他已无暇顾及。透过雕花槅扇的缝隙,他看见太子正在焚烧奏折,跳动的火光照亮他猩红的眼底。
...…靖王那边如何?
回殿下,已围困在重华宫...…
落羽瞳孔骤缩。重华宫是司马玦生母宸妃的旧居,那里藏着直通城外的密道。他正欲后退,靴跟却不慎碰到鎏金香炉。
谁?!太子厉喝出声,剑锋破空而来。
落羽旋身避让,剑尖擦过脖颈带出一线血珠。就在第二剑即将刺入心口的刹那,殿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座宫殿剧烈摇晃,梁柱间簌簌落下尘埃。
报——!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跌入殿中,玄武门...…玄武门失守了!
腊月初十,辰时。玄武门前的积雪被鲜血浸透,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粉光。
柳言风横剑当关,惊鸿剑的吞口处嵌着的红宝石正对应天上辰星方位。他身后是仅存的三百玄甲精骑,人人带伤,却仍保持着完美的楔形阵。
放箭!
太子亲率的弓弩手同时松弦,三千狼牙箭遮天蔽日。箭矢破空的尖啸声中,柳言风突然想起那年琼华殿的雨夜,那冷雨也是这般落在他的脸上,密不透风。
举盾!
玄铁重盾轰然落地,箭矢在盾面擦出连绵火花。柳言风在箭雨间隙突然腾空而起,大氅在空中展开如鹰翼。剑锋划过盾阵衔接处的牛皮绳时,他听见肌腱断裂的脆响。
最前排的盾兵尚未倒地,他已踩着人墙突入中军。惊鸿剑刺穿第一个敌将咽喉时,温热的鲜血喷溅在面甲上,顺着鎏金纹路滴落。
太子亲卫的盾阵被撕开一道裂口,柳言风如猛虎般突入敌阵。惊鸿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银色闪电,每一次斩击都带起一蓬血雾。
拦住他!太子在亲卫的簇拥下后退,声音因恐惧而扭曲,放箭!再放箭!
第二轮箭雨呼啸而至,柳言风侧身翻滚,箭矢擦着他的玄甲迸出火星。他反手一剑,斩断一名敌将的马腿,战马嘶鸣着栽倒,将背上的骑兵压成肉泥。
柳言风!太子厉声嘶吼,你敢弑君?!
柳言风冷笑,剑锋直指太子咽喉:弑君的是你。
太子面色骤变,猛地扯过身旁的亲卫挡在身前。惊鸿剑贯穿那名甲士的胸膛,鲜血喷溅在太子的蟒袍上,染出一片猩红。
杀了他!杀了他!太子歇斯底里地咆哮。
数十名玄甲卫蜂拥而上,刀光剑影间,柳言风的身影几乎被淹没。
柳言风的后背重重撞上玄武门的铜钉大门,一口鲜血涌上喉头。他咬紧牙关咽下,惊鸿剑横在身前,剑锋已被鲜血染得暗红。
柳言风,你败了!太子狞笑着逼近,靖王已死,你还能指望谁?
柳言风缓缓抬头,目光越过太子的肩膀,看向远处的宫墙。
我指望他。
太子一怔,猛地回头——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钉入他的右肩。太子惨叫一声,踉跄后退。
宫墙之上,落羽手持长弓,雪白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唇边噙着一抹冷笑,指尖轻抚弓弦。
殿下,您似乎忘了,温落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本公子最擅长的,可不只是赏梅。
「警告,黑化值下降……黑化值下降……当前黑化值26%。」
太子脸色煞白,还未及反应,柳言风已如鬼魅般逼近,惊鸿剑抵上他的咽喉。
结束了。
「警告,当前黑化值21%」
腊月十七,太极殿前。
血迹已被洗净,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神情肃穆。
司马玦一袭明黄衮冕,缓步踏上玉阶。他的目光扫过殿外那株被战火摧残的老梅,枝头竟奇迹般地绽出几朵新蕊。
柳言风,上前听封。
柳言风单膝跪地,甲胄上的血迹尚未干透。司马玦亲手将半枚虎符放入他掌心,低声道:
朕的江山,半赖卿家。
柳言风垂眸:臣不敢当。
朕知道你想要什么。司马玦忽然笑了,目光越过他,落在殿外那道雪白身影上,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除夕夜,相府梅园。
落羽倚在朱栏边,指尖把玩着一颗蜜饯。柳言风站在他身后,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气。
王爷如今威风八面,落羽懒懒道,连圣旨都敢抗了?
柳言风低笑,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将人抵在梅树上。新绽的梅蕊簌簌落下,沾在两人交缠的衣袍上。
臣抗的哪道旨?
赐婚的旨。落羽眯起眼,崔尚书家的千金,年方二八,貌美如花。
柳言风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道陈年箭伤,旁边纹着一枚小巧的落花印——正是落羽少时的私印。
公子当年说过,他的声音沙哑,若我能活着回来......
落羽猛地拽住他的衣领,狠狠咬上他的唇。
本公子现在要说的是——他喘息着道,若你敢接那道圣旨......
柳言风低笑,俯身将他打横抱起:我不敢。
是夜,凛王府。
柳言风站在廊下,惊鸿剑横于膝前。剑穗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颗东珠,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正是当年温落锦靴上坠的那颗。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温落懒洋洋地倚上门框:王爷好雅兴。
柳言风回身,将人揽入怀中。窗外突然炸开烟花,照亮中庭那株移栽的老梅。新绽的梅蕊间,隐约可见并蒂双花。
公子可还满意?
落羽轻笑,指尖抚过他的喉结:尚可。
皇城角楼上,司马玦望着凛王府方向的灯火,举杯对月。
杯中映出太极殿前那株老梅,今岁花开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