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住呼吸,将身体更深地藏入岩石的阴影里,只留下一只眼睛,死死地贴在那道狭长的缝隙上。
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硫磺的气息,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疯狂地钻入我的鼻腔。
缝隙那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中央是一个翻涌着暗红色液体的血池,咕嘟咕嘟地冒着令人作呕的泡。
赵乾就站在血池中央的石台上,他那张平日里还算儒雅的脸,此刻写满了狰狞与狂热。
他高举着那枚从我手中骗走的魂门玉钥,口中念念有词,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某种邪异的魔力,让整个洞窟的空气都随之震颤。
他的另一只手,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尊布满裂纹的青铜古鼎,缓缓嵌入石台顶端的凹槽。
“咔哒。”
一声轻响,古鼎与石台严丝合缝。
就在这一瞬间,血池四周环列的八具森然白骨,胸腔处齐齐亮起诡异的红光。
我看得分明,那每一具枯骨的胸口,都用一种残忍的手法,钉着半块锻魂令的残片!
刹那间,血光冲天!
无数猩红的符文从血池中喷涌而出,在半空中交织成一个巨大而繁复的阵法图案,将整个洞窟映照得如同修罗地狱。
身旁的高阳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惊呼出声,只用气音对我颤声道:“九鼎归位·血祭开魂……是传说中的上古邪阵!他疯了?他要把那些枯骨炼成鼎灵?!”
我眼神冰冷,心中却比他更加透亮。
鼎灵?
赵乾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我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你看那石台的引魂槽,空的。枯骨只是阵基,是容器。他要炼的不是死物,他是要把活人献祭进去,让这尊残破的古鼎,靠‘吃’掉修士的魂魄,重新成器!”
高阳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显然是被这骇人听闻的真相给吓傻了。
就在这时,我脑海中响起了系统那毫无感情的机械提示音。
【检测到“九鼎归位·血祭开魂”仪式正在进行,宿主是否选择破坏?】
【选项A:强攻中央。
直接冲击仪式核心,与赵乾正面搏杀。
注意:血池附有强力反伤阵法,任何直接攻击都将承受九倍反噬。
九成概率,宿主将与目标同归于尽。】
【选项b:摧毁材料。
潜入位于洞窟东侧的材料库房,毁掉尚未被激活的“二号鼎胚”。
注意:库房由赵乾的心腹死士看守,一旦被发现,将陷入重围。】
【选项c:反向共鸣。
以宿主拥有的封魔鼎、镇妖鼎、炼心鼎为阵引,在仪式范围外布设“三角锁灵阵”,模拟出九鼎齐聚的虚假灵压信号,诱使主阵法提前进入满载状态,从而引发能量过载,自我崩溃。】
我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强攻是莽夫,潜入变数太大,唯有c选项,才是我这种技术流的最爱。
现代电子战都懂用虚假信号干扰和欺骗雷达系统,我今天就给这个落后的古代邪阵,来一次彻头彻尾的“信号欺骗”!
“高阳,替我护法,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我低喝一声,不再理会他惊疑不定的目光,迅速从储物戒中取出了我的三尊宝鼎。
封魔鼎古朴厚重,镇妖鼎杀气凛然,炼心鼎温润如玉。
三尊鼎被我以品字形,迅速摆放在裂隙外的这片小小空地上,构成一个最稳定的三角锁灵阵。
我咬破指尖,挤出三滴殷红的精血,分别弹在三尊鼎的鼎身上。
鲜血触及鼎身,瞬间被吸收,三尊宝鼎的表面,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如同电路板般精密的暗金色回流纹路。
“以我之血为引,逆转灵流,三鼎化九,伪满载,启!”
我双手掐诀,猛地按在地面。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听不见,却足以让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共鸣声骤然响起。
三尊宝鼎光芒大放,释放出一股远超它们本身品阶的、磅礴浩瀚的灵压波动,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地脉,精准地涌向洞窟内的血祭大阵!
洞窟内,血池上空那疯狂旋转的巨大符阵猛然一滞。
紧接着,它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旋转速度陡然加快了十倍!
一道宏大而古老的声音在洞窟中回响:“检测到九鼎灵压信号……符合九鼎齐临标准……血祭仪式……最终阶段,强制启动!”
血池中央的赵乾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狂喜:“成了!哈哈哈哈!成了!比我预想的还要快!是哪位老祖在暗中助我?太好了!魂门重开,老祖即将归来!”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我释放的虚假信号彻底“欺骗”了。
他以为是天降祥瑞,却不知是催命的毒药!
大阵被强行催动,血池翻涌得更加剧烈,第二尊鼎的虚影,开始在石台上缓缓凝聚成型。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大阵的核心,那个刚刚嵌入石台的残破古鼎,根本无法承载这股被“欺骗”而来的、等同于九鼎齐聚的恐怖能量!
它的表面开始浮现出一道道刺目的裂痕,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不好!”赵乾的狂喜僵在了脸上,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这股灵压……不对!是假的!能量过载了!”
晚了!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尊作为阵法核心的古鼎,轰然炸裂!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洞窟,无数碎石和血浪被掀飞到半空。
一块锋利的鼎身碎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噗嗤”一声,精准地刺入了距离最近的一具枯骨胸口。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具本该死气沉沉的骨架,在被碎片刺入后,竟然猛地抽搐了一下,空洞的眼眶里,仿佛有两点微弱的幽光一闪而逝。
“谁?!到底是谁在干扰祭阵?!”
赵乾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他喷出一口鲜血,发出了气急败坏的怒吼,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不甘。
就是现在!
“走!”我一把拉住早已呆若木鸡的高阳,借着爆炸掀起的漫天烟尘和混乱的灵气波动,头也不回地遁入山林深处。
我们前脚刚走,后脚,一道凌厉的身影便带着数名执法堂弟子赶到了现场。
来人正是执法堂首座,张烈。
他看着眼前一片狼藉、血池翻涌不休的惨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名执法弟子上前勘察,惊疑不定地说道:“首座,这阵法……像是从内部自我引爆的?二号鼎胚也毁了。赵乾似乎受了伤,退入洞窟深处了。”
张烈的目光,却没有看那血池,而是死死地盯着我们之前藏身的那片空地。
在那里,三个不起眼的三角灼痕,深深地烙印在岩石上,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玄奥气息。
“不,不是自我引爆。”张烈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震撼,“是有人用极小的代价,从外部‘欺骗’了整个大阵的感知,诱使它自我毁灭……这不是蛮力破阵,这是‘巧破’。”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我们消失的远处山影,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喃喃低语:“以三鼎之力,撬动九鼎大阵……这种手段,这种思路……难道,三十年前宗门预言中提到的那个‘逆命之人’,真的出现了?”
是夜,月黑风高。
我与高阳藏身在一处隐蔽干燥的山洞里,确定无人追踪后,才松了口气。
三尊宝鼎静静地摆放在我面前,光华内敛,仿佛刚刚的惊天之举与它们无关。
突然,一直沉默的封魔鼎,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
我心中一动,凑上前去。
只见古朴的鼎身上,一行新的血色小字,如同烙印般缓缓浮现:“第二鼎碎,余者七鼎,藏于七罪之身。”
七罪之身?这是什么意思?是指七个穷凶极恶之人吗?
还没等我细想,怀中那枚滚烫的锻魂令残片,再次剧烈地发烫起来。
它投射出的光影,不再是之前那个模糊的轮廓,而是形成了一幅更加清晰的地图——地图的终点,赫然指向千里之外的一座繁华巨城:幽州城。
与此同时,锻魂窟所在的山脉之巅,一道清冷的黑衣身影踏着月色悄然伫立。
她身形窈窕,腰间悬着一根发出细微碰撞声的玄铁锁链,宽大的袖口中,隐约可见符令的一角。
她正是奉命追查血魔教余孽案多时的神捕司金牌捕快,苏晚。
她遥遥凝视着锻魂窟方向那还未彻底散去的稀薄血气,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然。
“血祭虽未功成,但魔踪再现……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们得逞。”
山洞中,我猛然睁开双眼,将地图和鼎身上的信息全部记在心里。
赵乾背后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谓的“七罪之身”,很可能就是他们下一个目标,或者干脆就是他们的同伙。
我将三尊宝鼎和残片重新收好,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被动防守,从来不是我的风格。
“下一个,该轮到你们了。”我低声自语,心中已然有了计划。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透,一阵急促的钟声便响彻了整个青云宗。
紧接着,一道金色的符诏划破晨曦,精准地悬停在了我洞府的门前。
那上面,是宗主亲笔书写的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