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来自西南方向、如同“镇静剂”般的奇异波动,如同沙漠中的甘霖,短暂地抚平了“星殒之锚”残骸躁动的意志。祭坛的震颤减弱,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星辰波动也稍稍收敛,仿佛一头被安抚的凶兽,重新陷入了不那么安稳的沉眠。
我和高阳都松了一口气,汗水几乎浸透了衣衫。刚才那片刻的对抗,精神上的消耗远比灵力损耗更加可怕。
“是幻沙海市的方向”高阳喘着气,指着西南方,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困惑,“那波动很奇特不像灵力,也不像星力但好像专门克制这种混乱和躁动”。
我心中同样充满了疑问。是老墨头提到的“守夜人”同行?还是幻沙海市本身存在的某种古老机制?无论如何,这突如其来的援助为我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然而,这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约莫一炷香后,那道来自远方的奇异波动开始减弱,如同力竭的琴弦,最终彻底消散在呜咽的风中。
几乎在波动消失的瞬间,轰!祭坛下方,那股被短暂压抑的冰冷意志如同积压的火山,以更加狂暴的姿态猛然爆发!比之前强烈十倍的星辰波动冲天而起,祭坛剧烈摇晃,表面的碎石簌簌落下,那暗红色的断剑虚影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哀鸣,光芒彻底熄灭,虚影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寸寸消散于无形!
万载镇压,于此一刻,土崩瓦解!
“完了”高阳脸色惨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失去了断剑意志的镇压,这“星殒之锚”残骸再无束缚!
一股浩瀚、冰冷、充满了贪婪与毁灭欲望的意志,如同实质的潮水,从祭坛下方席卷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呜咽戈壁!天空彻底暗了下来,仿佛被墨汁浸透,唯有祭坛中心,开始散发出一种不祥的、越来越亮的暗紫色光芒!那是“星殒之锚”正在汲取戈壁万载积累的阴煞之气与星辰辐射,加速自我修复和能量汇聚的征兆!
它要彻底苏醒!要重新建立与星空的连接!要引星狩降临!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否则,第一个死的就是我们!
我一把拉起几乎瘫软的高阳,就要不顾一切地施展血遁之术逃离。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万事皆休的刹那“唉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
一个苍老、沙哑,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与力量的声音,突兀地在呜咽的风声中响起,清晰地传入我们耳中。
这声音有些耳熟?
我猛地回头,只见在我们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立着一位老者。他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陈旧皮围裙,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布满皱纹,一双眼睛却如同历经沧桑的古井,深邃而明亮。
正是幽州城地下,“废械巷”中的那位神秘老者——老墨头!
他竟然出现在了这里?!在这西漠深处的呜咽戈壁?!
“墨老前辈?!”我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墨头没有看我,他的目光凝重地落在祭坛中心那越来越盛的暗紫色光芒上,摇了摇头:“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守望者的残意彻底消散了。”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同鬼魅般,瞬间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来到了剧烈震颤的祭坛边缘。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看也不看,直接按在了祭坛那散发着暗紫色光芒的中心区域!
“嗡!”一股远比之前那道远方波动更加磅礴、更加玄奥的奇异力量,从老墨头的双手间奔涌而出!那力量并非灵力,也非星力,更像是一种糅合了无数种杂乱能量、却又被某种至高规则强行统合在一起的、带着强烈“工匠”气息的“法则之力”!
这股力量如同无形的大网,瞬间笼罩了整个祭坛,并且强行渗透进祭坛下方,与那正在疯狂汇聚能量的“星殒之锚”残骸正面碰撞!
“吼!!!”祭坛下方,传来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星空的、充满了暴怒与惊愕的无声咆哮!那暗紫色的光芒剧烈闪烁,试图抵抗、撕裂这股外来的力量。
老墨头闷哼一声,身体微微晃动,嘴角溢出一丝暗红色的血迹。但他按在祭坛上的双手却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哼!一个被打残了万年的破烂玩意儿,也敢在老夫面前逞凶!”老墨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口中念念有词,一种古老而晦涩的音节如同锤砧交击,带着奇异的韵律响起。
随着他的咒文,那股“法则之力”开始变化,不再是单纯的压制,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和锻锤,开始强行拆解、重塑祭坛下方那片区域的能量结构!他竟是要以无上手段,现场为这苏醒的“星殒之锚”残骸,锻造一道新的、临时的“枷锁”!
暗紫色的光芒疯狂挣扎,试图冲破束缚,呜咽戈壁的阴风煞气被搅动得如同沸腾的海洋,无数扭曲的空间裂缝在祭坛周围若隐若现!
老墨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按在祭坛上的双手微微颤抖,显然这个过程对他消耗巨大,且极其凶险。
我看得心惊肉跳,知道不能干看着。我立刻将锻魂令残片和星岚星辉的力量催动到极致,混合着我的赤阳灵力,化作一道赤金中带着银辉与暗红意志的光柱,注入老墨头的后背!
“前辈!助您一臂之力!”
老墨头身体微微一震,没有回头,但那股来自我的力量如同汇入江河的溪流,让他精神稍振。
“小子有点意思”他低语一声,手上的动作更快,那“法则之力”的运转也更加狂暴!
“以万械为基,引混沌为炉!铸!”老墨头猛然暴喝,双手狠狠向下一按!
轰隆!!!整个呜咽戈壁仿佛都为之震动!祭坛中心那狂暴的暗紫色光芒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摁住,光芒急剧收缩、变形!无数由杂乱能量构成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符文锁链虚影凭空出现,如同活物般缠绕、勒紧,最终硬生生地将那团暗紫光芒压缩、封印回了祭坛深处!
祭坛的震颤戛然而止。
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星辰波动如同潮水般退去,消散无踪。
天空的黑暗开始褪去,恢复了戈壁固有的灰蒙色调。呜咽的风声虽然依旧,却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沉寂。
祭坛中心,只留下一个由无数杂乱能量符文构成的、不断明灭闪烁的临时封印图案,散发着不稳定,却暂时有效的禁锢之力。
成功了?!
老墨头踉跄一步,松开了按在祭坛上的手,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声咳嗽都带着血沫。
“前辈!”我连忙上前扶住他。
老墨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看着祭坛上那个临时的封印,眉头紧锁:“只是权宜之计用‘万械封邪咒’强行把它摁回去了……但这‘星殒之锚’的本质太高,这封印撑不了太久最多三个月。”
三个月?!我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三个月时间,找到加固封印或者彻底解决“星殒之锚”的方法?这谈何容易!
“必须找到‘定星盘’”老墨头喘息着说道,“那是上古时期,苍穹守望者用来稳定星辰坐标、反向干扰星狩降临的秘宝只有找到它,才能彻底封印或者摧毁这鬼东西”。
定星盘?又一个陌生的名字。
“定星盘在哪里?”我急忙问道。
老墨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不知道古籍记载残缺,只知道它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幻沙海市”
又是幻沙海市!
看来,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那个神秘的地方。
老墨头休息了片刻,气息稍微平稳了一些。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惊魂未定的高阳,叹了口气:“此地不宜久留。刚才的动静太大,虽然我暂时隔绝了气息,但难保不会引起‘星塔’的注意。你们必须立刻前往幻沙海市。”
他取出一枚非金非木、刻着一个复杂齿轮状图案的令牌塞给我:“拿着这个。到了幻沙海市,去找一个叫‘千机阁’的地方,亮出令牌,或许能得到一些帮助。记住,幻沙海市并非善地,那里规则混乱,人心叵测,一切小心。”
他将“定星盘”可能的外形特征和一些关于幻沙海市的禁忌简单告知了我们。
“前辈,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我问道。
老墨头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幽州城的方向,眼神复杂:“我还有些旧债要处理。而且,我必须留在这里,监控这个封印。一旦有变,至少能提前预警。”
他这是要独自一人,守在这危机四伏的戈壁,为我们争取时间!
我心中充满了感激与敬意,深深一躬:“前辈保重!”
老墨头挥了挥手,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最终如同融入风沙般,消失不见。
呜咽戈壁恢复了死寂,只有祭坛上那明灭不定的封印,诉说着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切。
我和高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然。
三个月……
幻沙海市……
定星盘……
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