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瘴苔蔓延更快,润玉试图用灵力逼出,却反而激得那瘴苔更加狂暴。
润玉气息迅速萎靡下去,眼神都已开始涣散,却仍强撑着看向她的方向,唇瓣翕动,似想让她快走,莫要管他。
温颜心中那点不耐与疏离,终究被一丝无奈取代。
她可以冷漠,可以无视,却无法真眼睁睁看着他就此陨落在此。
终究…罪不至此。
她轻叹一声,瞬间移至他身边,指尖翠色神光流转,轻轻点在那肆虐的噬仙瘴苔之上。
磅礴而克尽天下邪祟的生机神力涌入,那嚣张的瘴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嗤嗤”的尖啸,迅速枯萎化作飞灰,但其侵入体内的阴毒魔气却已扩散开来。
润玉闷哼一声,彻底失去意识,向前倒去。
温颜伸手扶住他,触手一片冰凉。
她略一探查,发现他不仅手臂受伤,体内仙力也因抵抗魔气侵蚀而近乎枯竭,元神亦有震荡。
此地绝非疗伤之所。
温颜环顾四周,神识扩展开来,很快寻到一处相对干净隐蔽的山洞。
她揽住润玉,身形一闪,便入了洞中,挥手布下数层隔绝气息的禁制。
洞内昏暗,只余她周身淡淡的生机神光照明。
温颜将润玉平放在地,正准备为他进一步疗伤,指尖触及他破损的衣袖时,动作却微微一顿。
只见那被噬仙瘴苔腐蚀的衣物之下,露出的并非光滑皮肤,而是…一片片黯淡无光、甚至带着些许陈旧伤痕的龙鳞!
沿着手臂向上,隐约可见更多交错的旧伤痕迹,深深浅浅,盘踞在他清瘦的躯体上。
这些伤痕绝非新伤。
似是常年累积而来,有些甚至深可见骨,难以想象他曾经历过什么。
温颜眸光微凝。
这位天界大殿下的处境,似乎比外界所知,更为艰难。
她收敛心神,指尖翠芒更盛,精纯的生机神力缓缓渡入他体内,滋养着他枯竭的仙脉,驱散着顽固的魔气,修复着受损的元神与手臂上可怖的伤口。
昏迷中的润玉似感受到这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
就在温颜准备收回手时,他却忽然动了。
那只未受伤的手,猛地抬起,精准地攥住了她欲离开的手腕!
力道极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带着一种绝望般的执拗。
温颜一怔,试图抽回,他却攥得更紧,甚至将她的手臂轻轻拉向自己怀中,用侧脸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手背,唇间溢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别走…冷…”
此刻的他,褪去了平日所有的清冷自持与隐忍克制,脆弱得像个孩子,只剩下本能地对温暖和救赎的渴望。
温颜看着他苍白的面容,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和微微的颤抖,以及那身新旧交错的伤痕,终究没能硬下心肠强行挣脱。
她沉默片刻,就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继续缓缓渡入神力,另一只手轻轻拂过,为他盖上一层由生机神力凝聚的温暖薄被。
洞内寂静无声,只有神力流淌的细微嗡鸣,以及润玉逐渐变得平稳绵长的呼吸。
温颜坐在他身旁,任由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目光落在洞外魔界永恒昏沉的天幕上,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无人知晓她此刻心中所思。
而昏迷中的润玉,仿佛抓住了生命中唯一的光热,紧蹙的眉宇彻底舒展,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润玉眼睫微颤,自深沉的昏迷中缓缓苏醒。
率先涌入感知的,并非预想中的剧痛与冰冷,而是一股温和浩瀚、源源不断注入体内的生机暖流,以及鼻尖萦绕的、清冷淡雅的独特香气。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青衣下摆,以及那双他曾在心底描摹过无数次的、流转着淡淡金辉的眸。
温颜尊神…竟一直守在他身旁!
巨大的惊喜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心防,让他几乎难以维持平日的镇定。
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行礼,却牵动了右臂的伤处,顿时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汗,脸色也更白了几分。
“别动。”温颜淡淡开口,指尖神力未断,“魔气刚祛,伤势未稳。”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让润玉听出了一丝极细微的、不同于往日彻底疏离的意味。
是因为…她守着他吗?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她方才没有推开昏迷的他,此刻也未立刻离开…是否意味着,她并非真正心如铁石?
她或许…是吃软不吃硬的?
润玉心念急转,几乎是本能地,放弃了强撑起身的打算。
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顺势将身体放得更软,气息也刻意变得愈发微弱紊乱,甚至微微蜷缩起来,显得无比脆弱。
他艰难地抬眸,望向温颜,眼中蓄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惧、难以忍受的痛楚,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依赖。
“尊…尊神…”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气若游丝,“多谢…尊神…救命之恩…润玉…又给尊神添麻烦了…”
说着,他似乎连维持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虚软地晃了一下,竟“无意”地将额头轻轻抵在了温颜的腿侧,寻求支撑般,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着痛苦的吸气声。
温颜:“……”她垂眸看着突然靠过来的脑袋,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温颜下意识想将人推开,可触及他冰凉汗湿的额头和那微弱颤抖的气息,动作又顿住了。
罢了,伤重之人,意识不清,罢了。
她并未推开他,只继续渡着神力,语气依旧平淡:“举手之劳。”
润玉感受到她的默许,心中狂喜,胆子又大了几分。
他维持着这个虚弱无比的姿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蒙上了一层水汽,却强忍着不肯落下。
“润玉…自幼便总是如此…是个麻烦…”
他声音低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始断断续续地诉说,“娘亲不要我,父帝视若无睹,天后…恨我入骨…小时候,连宫娥仙侍都可随意欺辱…克扣吃食、冬日泼冰水、甚至…故意引我去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