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夜的心被触动了,桑颜因失去伴生冰晶而容易吸引魔气的体质,一直是他心底的隐忧。
若能借此机会一劳永逸……他看着桑颜在阳光下纯然无忧的笑脸,保护她的欲望压倒了对洗髓印本能的警惕。
他信了天欢的话,或者说,他愿意去相信这个可能。
冥夜决定前去寻找并炼化洗髓印,临行前,他再三叮嘱桑颜留在墨河,等他回来。
然而,这正中天欢下怀,她早已暗中调集了忠于腾蛇族的天兵。
就在冥夜离开后不久,天欢亲自率领天兵,以“墨河水族勾结魔气,庇护魔器”的莫须有罪名,悍然对墨河水族发动了血腥的清洗。
墨河之王奋力抵抗,却难敌早有准备的天兵与实力强横的天欢。整个墨河宫殿被血洗,无数水族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桑酒在混乱中拼死抵抗,最终不敌,被天欢亲手斩杀。在最后时刻,她用尽最后一丝法力,留下了一段记录下天欢狰狞面目和血腥暴行的影像。
当桑颜因心绪不宁,从河边小屋提前返回水族宫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熟悉的家园化为废墟,亲人的尸身漂浮在血色的河水中,往日嬉戏的场所只剩下死寂。
“父王,哥哥,姐姐——!”她疯了一般在尸骸中寻找,最终,只找到了桑酒留下的那段影像。
影像中,天欢那张美丽而恶毒的脸清晰可见,她冰冷的笑声和残忍的手段,以及姐姐临死前不甘的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将桑颜最后的精神支柱彻底摧毁。
“啊——”
撕心裂肺的悲鸣响彻墨河。无尽的悲痛、滔天的恨意、以及那深不见底的自责——都是因为她,是因为她嫁给了冥夜,是因为她这招惹魔气的体质,才为墨河引来了这灭顶之灾。
极致的负面情绪,引动了深埋在她体内、原本被冥夜的爱与墨河灵气勉强压制的魔气,此刻仿佛找到了最佳的养料,紫黑色的光芒大盛,疯狂地汲取着她的怨恨与绝望。
她的双眸染上赤红,周身魔气汹涌,眉心那点幽冥花印记变得漆黑如墨,清澈的河水在她脚下变得污浊,强大的魔煞之力以她为中心席卷开来。
她入魔了。
此刻的桑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为父王,为哥哥,为姐姐,为所有惨死的墨河水族,向天欢,向上清神域,讨还血债。
她手持由倾世之玉魔气与自身怨念凝聚而成的魔剑,踏着滔天魔浪,一路杀向上清神域,所过之处,魔气森然,阻挡的天兵天将皆被其强大的魔煞之力撕碎。
“天欢,滚出来受死。”
充满杀意的厉喝,震撼了整个原本因战神离去而有些松懈的神域。
般若浮生的梦境,在此刻被彻底染上了血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恨。
极致的爱与幸福被瞬间打碎,催生出的,是更为极致、足以毁灭一切的恨与疯狂。失去了所有的桑颜,化身为魔,誓要将这虚假的神域,拖入无尽深渊,为她逝去的亲人陪葬。
而这一切,远在别处炼化洗髓印的冥夜,尚一无所知,等待他的,将是比神魔大战更为残酷的、由他间接造成的悲剧。
当冥夜终于成功炼化洗髓印,怀揣着能为桑颜根除隐患的喜悦出关时,等待他的却是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桑颜入魔,墨河被屠,天欢被囚。
他心急如焚地赶回,在玉倾宫残破的殿宇前,看到了令他心胆俱裂的一幕:桑颜周身魔气冲天,赤红的双眸中只剩下疯狂的恨意,她正用最残酷的手段折磨着已不成人形的天欢,享受着复仇的快意。
“颜儿,住手。”冥夜冲上前,试图阻止她。
听到他的声音,桑颜动作一顿,缓缓转过头。
看到冥夜,她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痛苦与嘲弄,泪水混着血污滑落,声音嘶哑如砂石摩擦:“冥夜,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在河底救了你。”
若不是救他,墨河不会失去镇水冰晶,她也不会被卷入神域纷争;
若不是救他……她的族人不会死。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冥夜的心脏。他看着她被恨意彻底吞噬的模样,痛彻心扉,却知此刻任何言语都已苍白。
他只能强行出手,趁其不备,将她击晕,紧紧抱在怀中,感受着她身体因魔气侵蚀而不住的颤抖。
冥夜迅速查清了天欢的所作所为,震怒之下,将其神力封印,打入神域天牢严加看管。
然而,他低估了天欢的狠毒与腾蛇族残党的势力。
被囚禁的天欢,利用族人对冥夜偏袒“魔物”的不满,暗中传递消息。腾蛇族残党竟买通看守,设计抓住了被冥夜小心安置、尚在昏迷中压制魔气的桑颜。
他们将桑颜带至荒渊入口,天欢拖着残躯亲自前来,脸上带着扭曲的快意。她强行给桑颜灌下了最阴损的剧毒——噬魂散。
“小贱人,你以为你赢了?”天欢狞笑着,“带着你和冥夜的孽种,一起下地狱吧。”
剧毒入腹,如同万千毒虫啃噬。
桑颜在剧痛中醒来,却感受到腹中那缕微弱却与她血脉相连的气息,正在迅速消散……
孩子?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感知它的存在,还没来得及告诉冥夜……他们曾有过一个孩子……
“不——” 她发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哀嚎,眼睁睁感受着那未成形的骨血化作一滩污血,从她体内流失。
那不仅是孩子的消亡,更是她与冥夜之间,最后一丝温暖的联结,被彻底斩断。
身体在剧毒和魔气的双重侵蚀下迅速崩溃,荒渊中的妖魔嗅到血腥与绝望的气息,蜂拥而至,撕扯、吞噬着她的肉身……
极致的痛苦与怨恨,达到了顶点。
她的肉身在妖魔撕咬下湮灭,但那股不甘、愤怒、毁灭一切的意志,却与荒渊的魔气彻底融合。
一道凝聚了所有怨恨与痛苦的漆黑元神,自荒渊中冲天而起,它比之前更为强大,更为纯粹,是只为毁灭而生的——魔。
这世间再无桑颜,只有魔物。
它杀回上清神域,目标明确——天欢,以及所有腾蛇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