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杜的步子停在了狄安娜身侧，眨了眨眼，看着她忽然顿住不走的模样，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她小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
狄安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眯起眼望向左侧不远处。摊位前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但她的视线却越过那片喧闹，锁定在一道仿佛与这喧嚣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那个女人穿着红色风衣，背影高挑冷峻，正站在货柜侧边，一手轻搭在长风衣口袋里，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随意的闲逛。
“……没事。”狄安娜低声道，脑海里还在思索那里见过那个人，“就是看到一个很眼熟的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什么人啊？你认识的人我不都认识嘛，还有我不知道的人？”简杜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吃醋似的玩笑，“喂，不会是你偷偷看上哪个帅小伙了吧？呜呜，我们家的蛇蛇长大了，会找对象了……”
“嗨呀——你好烦！”狄安娜嘟起嘴，有些无语地回头瞪了她一眼，“你还买不买辉瓷了？”
“喂喂，别转移话题啊！”简杜笑着追上来，“是不是真的，你不要我了吗？我已经失恋了吗？”
但狄安娜已经噘着嘴使气似地往前游走了，蛇尾轻轻拍打地面，溜得飞快：“略略略，不等你，我先走咯！”
简杜一愣，随即无奈又宠溺地摇头，快步追了上去：“喂！蠢蛇！等等我！”
狄安娜站在缓坡上转头看了她一眼，笑得一脸无赖，但她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又望向方才那个摊子的位置。
——空无一人。
那抹红色已彻底消失，只剩夸张的叫卖声在背景中拉长。
她的心里微微一动。不是幻觉。
那红衣女人的气场太特别了，实在让人不去注意，更重要的是，她记得铃房间的桌上就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那照片里的女人与刚才那身影如出一辙。
卡洛斯·阿尔娜主任的桌子上也是那张照片，当时铃好像说过那是主任的徒弟，一个早就失踪在空洞中的人。
狄安娜当时没多想，可现在想起来——
当时她和鼠鼠追查到乔氏集团的医疗物资被走私那件事的时候，好像就是那个女人最后接受那批物资来着，不过因为当时自己手残捡了那个优盘出了事，最后那件事也不了了之了。没想到今天会让她再次碰见那个人。
“师姐？”她嘴角轻轻动了一下，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那空无一人的方向。
“你说什么？”简杜凑了上来。
“……没什么。”狄安娜摇摇头，继续往前游动。
简杜不紧不慢地与她并肩走着，一边拉着她继续朝街区的另一头走去。
“你怎么这么沉默？”简杜低头看着她，微微挑眉，“是不是生气了？怎么，我又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狄安娜微微一笑，“我只是突然想起点事，没什么。”
简杜并没有继续追问，她深知狄安娜的性格，知道她总是会在沉默中藏下自己的心事。狄安娜身上的那些细微变化，她总是能察觉出来，尤其是在这种她轻松对待的氛围中，狄安娜的沉默显得尤为突兀。
“不过，倒是挺好。”她撇撇嘴，故作轻松地打趣，“这几天可以陪我，不用做任务，不用每天到处跑，我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狄安娜微微笑了笑，那抹笑意不算明亮，但心里的那丝纠结在简杜轻松的调侃中渐渐消散。
见此简杜的目光稍稍柔和下来，瞄了一眼她的侧脸，低声补充道：“至少我也可以好好休息，你说呢，小蛇？”
狄安娜点点头，轻松的笑容掩饰了心头那一丝未曾散去的纠结。她将目光投向前方，享受着这一刻短暂的宁静。
简杜见她笑了，显然放下了心头的担忧，随即便活力四射地加快了步伐，“嘿嘿，别光顾着笑啦！快点，辉瓷店就在前面，今天我非把我那对爪刀换了不可！”
“话说鼠鼠，你这种还算不算是治安局的人，你买武器他们会不会报销啊？”狄安娜突然抬起眼睛，带着一丝疑惑的问简杜。
简杜转过头，嘴角扬起一抹挑衅的笑，“怎么？星见家的大小姐准备掏钱给我买啊？那我可真的是感动！”
“那倒也不是不可以，”狄安娜摸了摸下巴，目光盯着简杜背后甩动的尾巴，突然伸手去摸了一下，顺带还扯了扯，“不过我要收点利息。”
简杜被她冰冷的小手摸上尾巴，刺激的她一颤，尾巴瞬间被拉了一下，疼的她龇了龇牙，“狄安娜，你给我站住！都说了不许，你个死丫头是没挨打吧！站住！”
狄安娜“嘿嘿”一笑，轻巧地加速滑走，尾巴不甘心地甩了一下：“我又不傻，站住不就要挨打嘛！”
简杜气得直跳脚，两人在街道上相互打闹，笑声和口角交织在一起，气氛温馨又轻松。
随着笑闹声消散，狄安娜的脑袋渐渐清空，那个红衣女子的身影也从她的脑海中逐渐淡去。她不再纠结于那个女人，毕竟当初乔氏医疗对星见家的影响早就完全消失。她转身向简杜笑了笑，心里想着，自己确实没必要再陷入那些无谓的猜测与追问。
即使她把那个女人抓住，证明她与乔氏医疗的走私有关，又能如何呢？没有证据，又有谁会相信她？现在的她，最好还是放过自己，不再被那些无谓的回忆所困扰。
“你就不能安静点吗？”简杜快步追上了放慢速度的狄安娜，“又在想着什么？”
狄安娜摇摇头，笑得无辜：“没想什么，只是在想，等下我要在辉瓷店里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刀刃，回去也许可以让老爸帮我升级一下血月。”
简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边走边叹：“那宗一郎可真的是谢谢你了，前脚刚被你坑完私房钱，后脚就得当免费劳工给你升武器……”
“嘿嘿。”狄安娜笑得灿烂，眼角眉梢都是得意，“那也是他自愿的呀。再说他不是总说自己技艺生疏了吗？我这明明是在给他机会练手，多孝顺。”
“孝顺你个大头鬼。”简杜白了她一眼，但语气却没有半点真怒。两人一边斗嘴一边穿过巷口，很快就到了一家辉瓷武装铺门前。
结果，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熟悉的灯光和武器架，而是门板上一张醒目的告示：
【今日停业，因原料紧缺，掌柜前往市场采买辉瓷矿，预计明日恢复营业——辉瓷坊 敬上】
“啊？怎么这样啊……”狄安娜当场傻住，整个人像泄了气的气球。
简杜看她一脸失落，倒也不急，凑上前把整张告示从头看到尾，确认确实是因为缺货才关门后，才拍拍狄安娜的脑袋安慰：“唉，没办法。看这意思是店里辉瓷材料用完了，老板自己跑去补货了。”
“可是我们大老远跑一趟……”
“反正也就几个小时的车程嘛。”简杜耸耸肩，语气里毫不在意，“不急，不行我们明天再过来。”
狄安娜撇撇嘴，小声嘀咕：“那我们现在来干嘛……”
“嗯……”简杜四下看了看天色，抬头望了望天空，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光线都打在楼宇阴影的边缘了，“现在快中午了，不如先去吃点东西吧？之后再说。”
“好好好！去吃饭！”狄安娜听到“吃”字整个人瞬间从低气压中弹起来，蛇尾一卷，围着简杜转了一圈，“鼠鼠，鼠鼠，我跟你说，程辉坪我知道一家店超好吃的，他们家的虾饺、烧卖、肠粉、白切鸡、乳鸽、清蒸鱼，还有还有！最厉害的是双皮奶！奶香超浓！入口绵密！”
“……”简杜忍不住扶额，手却老实地抬起来帮她理了理刚才因为蹦跳而歪掉的兜帽，语气里带着点宠溺的无奈，“你该不会陪我过来就是为了吃吧？”
“哪有！”狄安娜斩钉截铁地否认。
简杜彻底无语，目光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兴奋的蛇尾少女，只觉得自己要不是喜欢她，恐怕这一路早就把她扔在路边不管了。
“走吧走吧，去你说的那家店，待会你别又吃太撑半路打嗝。”
“嘿嘿嘿，不会的不会的。”狄安娜一边蹭上来搭着她肩膀，一边兴奋地挥着尾巴，“我今天胃口超好，给我来两份双皮奶！”
“你是蛇还是饭桶？一说吃饭整个人精神了。”
“哎呀你就宠我一下嘛～”
“我当初为什么要救你这个饭桶啊。”
“鼠鼠，你不知道，那家店的肠粉是糯米浆现磨的，皮子薄得能透光，搭配他们自己熬的酱汁，一口咬下去——咕噜噜——”狄安娜完全不在意简杜的话，自顾自的说着，表情夸张。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都开始饿了。”简杜一边忍笑一边摆手，“请吧大小姐，您的双皮奶和肠粉在程辉坪等您。”
“这还差不多！”狄安娜得意地昂着脑袋，蛇尾在身后一甩一甩，整个人欢快得像个幼稚鬼。
从辉瓷店离开，两人坐上轻轨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窗外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来，洒在狄安娜的脸上，映得她眼睫泛出柔光。
“鼠鼠？”狄安娜偏头凑近，“等下点菜的时候我来点，你不准抢哦。”
“不要和上次一样点那么多……”简杜话说一半，抬手敲了她一下。
“那次只是意外，谁知道人家的碗会那么大……”狄安娜笑得坏兮兮。
简杜翻了个白眼，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翘了一点。
车厢轻轻晃动，驶入隧道，车窗上映出两张并肩而坐的脸，一人带着俏皮的笑，一人带着无奈的宠溺。
光线再次亮起的一刻，狄安娜的目光忽然从简杜的脸上移开，转向右侧的海面方向。透过车窗最后一抹光亮，她恰好瞧见那片漂浮于水平线上的暗影——莱姆尼安空洞。
她眼睛一亮，脑子里的小算盘立刻打了起来。
“鼠鼠，”狄安娜拉着简杜的手，眼神发亮，声音低得像在密谋什么大事，“我们吃完饭之后去空洞里玩吧——你听我说，他们辉瓷材料不都是从那里面采的吗？我们也可以进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自己采到还能省一大笔钱呢。”
简杜一愣，转头看她，像是见了什么稀奇玩意儿。然后，毫不犹豫地抬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力道不重，但带着无法掩饰的嫌弃：“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刚说完买武器，下一秒就想去空洞挖矿了？”
“我这是……精打细算，作为家庭的一员，我得为我们的小家着想！”狄安娜大言不惭，尾巴一甩，理直气壮。
“精打细算？”简杜嗤笑，靠回椅背，“靠你姐姐早饿死了，更何况莱姆尼安的辉瓷矿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topS的人把入口卡得死死的，不是随便就可以闯进去的。”
“哎呀——鼠鼠——”狄安娜眨巴着眼睛，脑袋蹭了蹭她的肩膀，“求求你了嘛～你不是最疼我的吗～我保证，就我们两个，偷偷进去采一点点材料就好！”
“你是觉得我任务不够忙，特地来给我加难度？”简杜翻了个白眼。
“你不觉得很刺激嘛！”狄安娜突然认真地说，整个人侧过身来看着她，声音轻软下来，“你想啊，两个人并肩潜入空洞深处，互相掩护，躲避巡逻，靠近辉瓷矿脉的那一刻，眼前是可以发财的辉瓷矿，四周是未知生物，还要时不时防备来回巡逻的……”
简杜闻言淡淡地“哼”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斜了狄安娜一眼，语气不紧不慢地回道：“确实刺激。”
狄安娜眼睛一亮，正想接着鼓动，却见简杜语锋一转：“我在治安局的时候也接触过类似的案子。”
“诶？”狄安娜一愣，原本蹭着她的脑袋都顿住了，“什么？”
“类似的案子啊，”简杜掀起眼皮看她，语气一本正经中带着点揶揄，“一般都是两个小团伙，踩点、潜入、偷窃，罪名多了去了。”
她顿了顿，缓缓靠近狄安娜，声音压低，尾音却带着笑，“要么是小偷，要么是间谍。”
她眨了眨眼睛，食指轻轻戳在狄安娜的胸口，轻飘飘地问：“你是哪一种？嗯？小蛇？”
狄安娜听完果断地开始耍赖，蛇尾一卷，整个人歪到简杜肩膀上哼哼唧唧：“我、我这叫冒险精神，是新时代女性自主探索与开拓的表现——”
“你是在挑战法律边界。”简杜翻了个白眼。
狄安娜干脆直接赖着不起来，扯着简杜的袖子，“你想啊，我们采一点点就走，不留下痕迹，绝对没人会发现。”
“对，就像那些‘绝对不会被抓的惯犯’一样。”简杜的语气毫不留情，“你还敢跟我讨论违法流程？”
“嘿嘿嘿……”狄安娜干笑几声，贴在她肩膀上不撒手，“你不是治安局的吗，有你在我才安全啊——这不算违法，这叫有组织有预警有目标的调研活动。”
“你倒是会给犯罪行为取新名字。”简杜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进去可以，采矿不许！”
“没有没有——”狄安娜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做点有趣的事，顺便，顺便搞点材料给你换武器嘛……不是最近零花钱紧张么。”
简杜叹了口气，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真把你绑回星见家，写三千字反省报告。”
狄安娜“唔”了一声，眼睛眨得飞快，没接话，但尾巴却偷偷地又卷了上来，缠住简杜的腿，仿佛是种默默示好的方式。
简杜低头看了那圈尾巴一眼，明知她的小心思，却还是没挣开。
“吃完饭再说。”她终于妥协似的开口，“但你给我乖一点，进不进去空洞还得看情况，我可不想被你连累，明天上通缉榜。”
“好好好！”狄安娜立刻兴奋地跳起来，整条蛇仿佛充了气，“鼠鼠你最好啦！”
简杜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却终于带出点笑意。
列车朝着阳光下的港湾城市进发，远处浮动着建筑的光影，明灭间映出两人肩靠肩的剪影，紧紧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