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老金沟还笼罩在薄雾中,郭春海正往马鞍上捆扎绳索,乌娜吉蹲在一旁往箭囊里装箭。
少女今天换了身更利落的装束——狍皮坎肩外罩帆布猎装,腰间皮带扎得紧紧的,显得腰身格外纤细。
这次往北坡走。郭春海紧了紧马肚带,阿坦布说那边有个老仓子,至少十年没动过了。
乌娜吉点点头,手指灵活地将箭羽捋顺:带黑珍珠还是箭毛?
都带上。郭春海刚说完,屯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赵卫国骑着一匹枣红马,像一阵风一样冲进了屯子。那匹马的速度极快,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甩在身后。枣红马的鬃毛飞扬,四蹄翻飞,溅起的泥水四处飞溅,赵卫国的将校呢大衣上也沾满了泥点子。
他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落地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他顾不上这些,气喘吁吁地喊道:“海哥!出事了!”
二愣子正在往褡裢里装干粮,听到赵卫国的呼喊,手猛地一抖,干粮撒了一地。他一个激灵,连忙问道:“咋了?又闹野猪?”
赵卫国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焦急地说道:“比野猪凶十倍!”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被吓坏了,“伐木队昨儿个在七号林班作业,被两只豹子突袭了!伤了三个人,其中老刘的胳膊差点被撕下来!”
屯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连正在喂马的阿坦布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老眼眯成了一条缝,紧紧地盯着赵卫国。
“豹子?”乌娜吉轻声重复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箭杆,“这个季节……”
郭春海心头一紧。他想起了重生前的记忆,1984 年春天,确实有过豹子伤人的记录,但地点并不是七号林班。他不禁感叹,生态变化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确定是豹子?”郭春海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他紧紧地盯着赵卫国,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赵卫国从兜里掏出个布包,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是几撮金黄色的毛发,夹杂着黑色斑点。工人在挣扎时揪下来的,林业局技术员看了,说是远东豹。
阿坦布走过来,捏起毛发在鼻前嗅了嗅,脸色变得凝重:是豹,成年公的。
局里组织民兵围剿,可那帮人连豹子影子都没摸着。赵卫国急得直搓手,我爸说,这事儿还得靠你们...
郭春海和乌娜吉对视一眼,彼此的目光中都透露出一丝紧张。少女的眼神虽然平静,但她握弓的手指却微微发紧,仿佛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
猎豹,那是比猎熊还要危险的存在。它们身形矫健,动作快如闪电,攻击更是毫无预兆。一旦被猎豹盯上,后果将不堪设想。郭春海深知这一点,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到来的危险。
乌娜吉的心跳不禁加快,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她知道,在这一刻,她必须集中精力,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前方,时刻准备着射出致命的一箭。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郭春海和乌娜吉都明白,他们正面临着巨大的挑战,但他们也坚信,只要团结一致,就一定能够战胜眼前的困难。
备马。郭春海简短地说,带足弹药。
托罗布已经闻讯赶来,腰间别着那把心爱的铜哨:要带狗吗?
郭春海点头,但得拴绳,不能让它们自由搜索。
二愣子倒吸一口凉气:豹子最会杀狗...
所以才要拴着。乌娜吉轻声解释,狗闻到豹子会叫,但拴着绳子豹子扑不到。
阿坦布从仙人柱里取出个狍皮袋子,倒出几支特制的箭——箭头比平常的长出一截,侧面开了血槽。
“用这个,”阿坦布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他的眼神专注而锐利,紧紧盯着手中的箭矢,仿佛那是他生命中的最后希望。
这些特制的箭矢,每一支都经过精心打造,箭头的长度和血槽的设计都是为了更好地穿透豹子坚硬的骨头。阿坦布深知这次狩猎的危险性,但他毫不畏惧,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技艺和这些特制的箭矢。
他轻轻抚摸着箭矢,感受着它们的重量和质感,仿佛在与它们建立一种默契。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箭矢装入箭袋,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郭春海眼神锐利,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迅速分配任务:“托罗布,你带领三个人,从西侧山梁迅速前进,务必保持警惕。二愣子和赵卫国,跟我一同走正面,我们要正面突破敌人的防线。乌娜吉和阿坦布,你们在东边制高点,密切观察局势,随时提供支援。”他的话语简洁明了,每个字都带着决断和信任。
我呢?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插进来。众人回头,看见半耳老人牵着三条精壮的猎犬站在圈外。
您老...郭春海刚要婉拒,老人就摆了摆手。
豹子记仇。半耳老人拍了拍领头的那条独眼黄狗,疤脸杀过豹子,它知道怎么对付。
准备工作紧张而迅速。乌娜吉给每把五六半都做了最后检查,确保复进簧润滑到位;二愣子往兜里塞了满满两把独头弹;赵卫国则贡献出了他珍藏的军用望远镜——是他爸从部队带回来的62式,镜片上还刻着分划。
临出发前,阿坦布把郭春海叫到一旁,递给他一个小皮囊:熊油拌的草药,抹在枪管和刀上,能遮住人味。
郭春海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凑近鼻子闻了闻,顿时,一股刺鼻的辛辣味如同一股洪流般直冲脑门,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味道如此浓烈,仿佛能够穿透人的鼻腔,直抵灵魂深处。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将这股神秘的液体轻轻地涂抹在五六半的枪管上。液体在金属表面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层薄薄的膜,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郭春海的眼神专注而坚定,他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敬意。
接着,他又拿起猎刀,同样细心地为其涂抹上这层神秘的液体。猎刀的刀刃在液体的浸润下,闪烁着寒光,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郭春海凝视着猎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他知道,这把猎刀将成为他在未来冒险中的得力伙伴,而这层液体,或许将是他们战胜困难的关键。
乌娜吉正在给黑珍珠套上特制的皮护颈——这是用三层野猪皮缝制的,能防豹子锁喉。少女的动作很轻柔,嘴里还哼着鄂伦春的小调,但郭春海注意到她时不时望向东边的山林,眼神复杂。
怕吗?他走过去轻声问。
乌娜吉摇摇头,马尾辫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弧线:阿爷说过,豹子是山神的使者,杀它们会招来厄运。
那我们...
但阿爷也说过,少女打断他,眼神突然变得坚定,保护族人比什么都重要。
马队很快集结完毕。郭春海清点了装备:五把五六半,两把猎枪,四条猎犬,还有乌娜吉的长弓。这样的火力对付两只豹子应该足够了,但他心里还是没底——豹子不是熊,它们神出鬼没,攻击只在瞬息之间。
出发!
马队踏着晨露离开老金沟,向七号林班进发。赵卫国骑着那匹枣红马走在最前,不时用望远镜观察远处的山峦。林间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初春兴安岭的轮廓——积雪还未消融,但向阳的坡面已经露出了斑驳的黑色土地。
两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事发地点。伐木队的临时工棚一片狼藉,帆布帐篷被撕开一个大口子,地上散落着带血的绷带和碎木屑。
在这儿!一个满脸胡茬的伐木工迎上来,左臂吊着绷带,那俩畜生昨天傍晚来的,先扑倒了老刘,然后又伤了两个去救人的。
郭春海蹲下检查地面。泥土上留着清晰的爪印,五趾圆形,直径足有十公分。是豹子没错,他沉声道,而且体型不小。
乌娜吉已经带着黑珍珠在周围搜索起来。猎犬显得异常兴奋,但又带着某种克制——这是闻到顶级掠食者时的本能反应。
找到踪迹了!少女突然喊道,指着不远处的一丛灌木。枝叶间挂着几缕金黄色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半耳老人牵着疤脸上前,老猎犬一闻到气味立刻绷紧了身体,独眼里射出凶光。新鲜,老人眯起眼,不超过六小时。
郭春海展开赵卫国带来的林区地图,迅速标出可能的路线:它们往东南方向去了,应该是沿着小溪走。
为啥是东南?赵卫国不解地问。
水源。乌娜吉解释道,豹子猎食后要喝水,而且溪边的岩石能磨爪子。
众人重新上马,沿着溪流谨慎前进。郭春海让猎犬们都拴上了长绳,由经验丰富的猎人牵着。林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连马匹都开始不安地打着响鼻。
溪边的岩石渐渐多了起来,形成一片乱石滩。突然,领头的疤脸猛地停下,背毛全部竖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有情况!半耳老人立刻拽紧狗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郭春海缓缓举起五六半,手指扣在扳机上。乱石滩静得可怕,只有溪水潺潺的声音。
就在这时,乌娜吉的箭突然指向右前方的一块巨石:那儿!
几乎同时,一道金黄色的身影从石后闪电般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