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第一场雪化净的时候,两个屯子的猎户们在老金沟摆开了阵势。郭春海蹲在倒木上磨刀,五六半斜靠在手边,枪管映着晨光雪亮。狼崽子已经长到膝盖高,正用尖牙帮二愣子拽背包带——小伙子今天换了双新解放鞋,42码的,再不怕被泥坑拽掉了。
来了!赵卫东的眼镜片一闪。远处山道上,白桦领着红旗林场的人马踏雪而来。女猎手今天没带弓箭,腰间别着把祖传猎刀——刀柄红绳新换了,跟乌娜吉编的一模一样。
李老爷子的烟袋锅子敲响桦木梆子:今儿个不争参王,不论输赢!老头嗓子洪亮,就为立个新规矩——烟袋杆突然指向山梁,独耳母狼正带着狼群远远观望,从今往后,这山里的活物,该打的打,该护的护!
白桦上前三步,猎刀地出鞘。刀尖挑着个蓝布包袱,往雪地上一抖——哗啦啦倒出二十多本发黄的账册,每本扉页都盖着县药材公司的红章。
1980年到今年,女猎手声音发颤,他们偷运的野山参,够种五百亩参园!账页翻动间,郭春海瞥见个熟悉的名字——军大衣汉子竟是药材公司的采购科长!
乌娜吉怀里的女婴突然笑起来。孩子后颈的银痣几乎淡不可见,小手却指向账册某页——那里用红笔画了个圈,旁边写着:特等参种,送A区化验。
化验个屁!二愣子蹦起来,就是拿去做实验!小伙子从怀里掏出个玻璃瓶,里头泡着截参须——正是七品叶上被蓝线缠过的那段,赵卫东验过了,上头沾着生长激素!
郭春海接过瓶子对着光看。重生前他见过这种药剂,过量使用能让参长得快,药性却大打折扣。正想着,狼崽子突然咬他裤腿——独耳母狼不知何时到了跟前,嘴里叼着个油纸包。
油纸包里是本残破的日记,字迹已经模糊。白桦只看了一眼就捂住嘴——是她爹的笔迹!最后一页写着:郭大哥亲启:A区实为...后面的字被血渍糊住了,只隐约认出二字。
我爷的盒子!郭春海突然想起什么,拔腿就往屯里跑。老宅炕柜底下有个铁皮匣子,他爷临终前说过不到万不得已别打开。匣子锈得厉害,撬开时划破了手指。里头就一张发霉的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白三水所托为真,A区在...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郭春海气得直捶炕,女婴却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小手往匣子衬布里掏——竟摸出颗干瘪的参籽!对着亮一看,参籽表皮刻着个极小的。
雪地里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嚎。众人赶回老金沟时,只见狼群围成了个大圈,独耳母狼站在中央,面前摆着个桦树皮卷。郭春海小心展开,是张手绘地图!七品叶岩缝被标成红色,连出一条蓝线,直通...县药材公司后院的老井?
这就对了!赵卫东突然大叫。技术员的白大褂沾满泥点,眼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吓人,他们从地下水系偷运参种!那口井连着暗河!
白桦的猎刀地插在雪地上:还等啥?女猎手辫梢的红绳在风中飞扬,端了老窝去!
两支猎队合成一股,浩浩荡荡杀向县城。狼群远远跟着,独耳母狼打头阵,狼崽子跑前跑后地撒欢。经过红旗林场时,看热闹的伐木工纷纷抄家伙加入,队伍越来越长。
药材公司大铁门紧锁。郭春海刚要翻墙,女婴突然在他怀里扑腾起来。孩子的小手拼命指向墙角——那儿蹲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脖子上套着个...蓝布项圈!
流浪狗见人来了也不跑,反而引路似的往仓库跑。众人撞开仓库门,眼前的景象让人瞠目——上百个麻袋堆成小山,每个都缠着蓝线!拆开一看,全是三年生的灯台子参苗,根须上还沾着老金沟特有的石英砂。
后院老井盖着铁板,板上的锁已经锈死了。二愣子抡起斧头就砸,三下五除二劈开锁,井里立刻飘上来股怪味——不是水腥气,是化学药剂的刺鼻味!
我先下!白桦把猎刀往腰后一别,抓着井绳就往下溜。郭春海紧随其后,井壁上全是滑溜溜的苔藓,摸上去恶心巴拉的。下到十米左右,井壁上突然出现个洞口——是人工开凿的!
洞里堆着几十个玻璃罐,泡的全是参苗标本。最里头有个铁柜,锁着军大衣汉子的私人物品——包括那枚金戒指的孪生兄弟,内侧刻着:A区主管。
证据齐了!众人爬出井口时,县里的吉普车也到了。公安局长看完账本和标本,当场就给药材公司贴了封条。临走时,郭春海注意到局长多看了两眼女婴——小家伙后颈的银痣已经完全消失了,正抓着乌娜吉的红绳玩得开心。
回屯的路上,白桦突然把祖传猎刀递过来:赌局我输了。女猎手难得露出笑容,按约定,给你当一个月跟班。
郭春海刚要推辞,狼崽子突然一声冲进林子。片刻后叼着个东西回来——是只肥硕的野兔!独耳母狼不知何时出现在路边,黄澄澄的眼睛看了看众人,转身隐入山林。
夕阳把雪地染成金色。两支猎队的影子越拉越长,最后在狍子屯口合成了一道。屯里的狗欢叫着迎出来,跑在最前头的,是那只戴着蓝布项圈的流浪狗。项圈不知何时被咬断了,此刻正随风飘远,仿佛是它自由的象征。
这只流浪狗浑身脏兮兮的,毛发杂乱无章,但它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坚定和渴望。它迈着轻快的步伐,带领着其他狗狗们,迎接即将到来的主人。
随着风的吹拂,项圈越飘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流浪狗似乎并没有在意,它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前方,充满了期待。也许,它曾经经历过无数的磨难,但此刻,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一个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