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所长带着张左腾和王小丽走后,我店里好一阵子没消停。看热闹的人围在门口指指点点,交头接耳,那眼神,有好奇,有同情,也有怀疑。我强撑着笑脸,该干啥干啥,清点衣服,招呼零星的客人,心里却像滚油煎一样。
小刘气得直抹眼泪,说他们太欺负人。我拍拍她肩膀,说:“哭啥?眼泪不值钱!咱越哭,他们越得意!该干啥干啥,日子还得过!”
话是这么说,可我这心里头,那根弦绷得紧紧的。我知道,张左明这一招,毒得很。他把自己打扮成快死的可怜虫,把他哥嫂当枪使,打着亲情的旗号,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这年头,人们都同情“弱者”。他这么一闹,不明真相的人,还真可能觉得我心狠,逼人太甚。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做点啥!我吴香香,能被踩踏,但不能被冤枉死!
晚上林昊来店里,听我说了下午的事,气得一拳砸在柜台上,玻璃都震得嗡嗡响:“王八蛋!一家子无赖!香香,你别怕!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医院!我倒要看看,张左明能装出什么花来!”
我摇摇头:“你不能去。你去,更说不清。他们正想往咱俩身上泼脏水呢。你去,他们更有话说,说咱俩合伙逼他。”
“那怎么办?就让他们这么污蔑你?”林昊急道。
“污蔑?”我冷笑一声,“清者自清!他们不是要见吗?好!见!但不能光他们见!我也得去!当着警察、医生、还有他张左明的面,把话说清楚!他不是同意离婚吗?不是要见亲哥说心里话吗?行啊!那就把离婚协议书带上!让他当着大家的面,签字画押!我看他签不签!”
林昊眼睛一亮:“对呀!这是个办法!他要是签了,这事就了了!他要是耍花样,不签,或者继续装,那就证明他心里有鬼!王所长和医生都在,正好戳穿他!”
“对!”我咬着牙,“而且,光咱们去还不够。得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这事!”
“该知道的人?”林昊没明白。
“何芳!”我吐出两个字,“张左明不是心心念念他的‘芳’吗?不是说他同意离婚是‘想明白了’吗?那好啊,把何芳也叫上!让她也听听,张左明是怎么‘想明白’的!我倒要看看,当着何芳的面,张左明还怎么演他那出‘情深义重’的戏!还有王贵根!他不是要找何芳吗?也让他来!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林昊倒吸一口气:“香香,你这招……够狠!可是……何芳和王贵根,能来吗?”
“不来?”我哼了一声,“由得了他们?何芳跑路了,但王贵根肯定在找她。让王所长想办法,把消息递过去。王贵根那个混不吝,听说何芳要见张左明,能不来闹?何芳要是敢来,正好!她要是不敢来,也说明她心里有鬼!反正,水越浑越好!浑水才能摸鱼!看谁先沉不住气!”
林昊看着我,眼神里有点惊讶,还有点……佩服?他握住我的手:“香香,你……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好!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去找王所长商量!”
第二天一早,林昊就去派出所找了王所长,把我的想法说了。王所长听完,沉吟了半天,最后点点头:“吴香香同志这个想法……虽然有点……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把事情摆在明处,当面对质,是真是假,一目了然。也好,省得他们背后搞小动作。何芳和王贵根那边……我想办法通知。医院那边,我来协调时间地点,安排医生和警力在场。一定要在可控范围内进行,不能出乱子。”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时间就定在两天后,下午两点,在医院的一间小会议室。参加的人有:张左明(由医护人员用轮椅推去)、张左腾、王小丽、我、王所长和一名记录员、医院的一名主治医生。另外,王所长会“设法”让何芳和王贵根“意外”得到消息,来不来,看他们自己。
这两天,我度日如年。心里既紧张,又有点期待。紧张的是,不知道张左明又会耍什么花样;期待的是,也许这次,真能做个了断!
林昊和他爹娘都让我放宽心,说邪不压正。力力和小花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特别乖。我强迫自己吃好睡好,养足精神,准备迎战!
终于到了约定的日子。天气有点阴,像我的心情。我特意穿了一身利落的浅灰色套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薄施脂粉,显得精神又端庄。我不能输阵!就算心里打鼓,面上也得撑住!
林昊开车送我到医院门口,紧紧握了握我的手:“香香,别怕!我就在外面等你!有啥事,随时叫我!”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走进了医院。
小会议室里,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王所长和一名年轻警察坐在主位,表情严肃。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坐在旁边。张左腾和王小丽坐在另一边,看见我进来,两人都恶狠狠地瞪着我,像要扑上来咬我一口。张左明还没到。
我找了个离他们远点的位置坐下,眼观鼻,鼻观心,不理他们。
过了一会儿,会议室门开了。一名护士推着轮椅进来,轮椅上坐着的,正是张左明!
我抬眼看去,心里冷笑。呵!妆化得挺像啊!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穿着一身病号服,歪靠在轮椅上,眼睛半眯着,一副有气无力、随时要断气的样子。手里还攥着个氧气袋,时不时放在鼻子底下吸两口。
装!继续装!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张左明被推到桌子对面。张左腾和王小丽立刻扑过去,一口一个“兄弟”、“左明”,哭天抢地,好像张左明已经死了似的。
“左明啊!我苦命的兄弟啊!你咋成这样了呀!”张左腾捶胸顿足。
“左明!你看看!看看谁把你害成这样的!就是这个毒妇吴香香!”王小丽指着我尖叫。
张左明“虚弱”地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痛苦”地闭上,声音微弱:“哥……嫂子……别……别怪香香……是……是我不好……”
哟?开场就唱白脸?以退为进?我心里冷笑,不动声色。
王所长敲敲桌子:“安静!都坐好!现在开始说正事!张左明,根据你之前的表述,你同意与吴香香离婚,是吗?”
张左明“艰难”地点点头,气息奄奄:“是……我同意……我……我对不起香香……拖累她了……离了吧……对她好……”
“好!”王所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离婚协议书,推到他面前,“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在这里签字按手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张左明身上。张左腾和王小丽紧张地看着他。我屏住呼吸,倒要看看他签不签!
张左明看着那份协议书,手开始“发抖”,嘴唇哆嗦着:“笔……笔……我……我没力气……”
护士赶紧递过笔。张左明“颤抖”着手,接过笔,慢慢挪到签名处。笔尖悬在纸上,半天落不下去。
“左明!签啊!签了你就解脱了!”张左腾在一旁催促,眼神急切。
张左明却突然放下笔,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咳咳……不行……我……我心口疼……喘……喘不上气……”
又开始演了!我冷眼旁观。
医生赶紧上前检查。张左腾趁机发难,指着王所长骂:“王所长!你看不见吗?我兄弟都这样了!你还逼他签字!你想逼死他吗?!”
王小丽也哭喊:“就是!人都快不行了!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啊!”
会议室里乱成一团。就在这时,会议室门“哐”一声被撞开了!
一个身影冲了进来,是王贵根!他一脸怒气,眼睛通红,进门就吼:“何芳呢?!何芳那个贱人在哪儿?!张左明!你个王八蛋!敢勾引我婆娘!老子跟你拼了!”
他身后,跟着一个畏畏缩缩、想躲又不敢躲的女人,正是失踪了好几天的何芳!她脸色惨白,头发凌乱,看见轮椅上的张左明,眼神复杂,有担心,有恐惧,还有一丝……埋怨?
好戏,开始了!我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水,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