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
周知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平静中带着一丝他从未听过的冷意。
陈阳转身,见她倚在露台的雕花栏杆旁,月光勾勒出她清冷的侧脸线条。她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却并未点燃。她从不抽烟,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用来掩饰情绪。
“你什么时候成了李家的女婿?”周知开门见山,锐利的目光直直刺向陈阳,试图剖开他所有的伪装。
陈阳沉默片刻,将酒杯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最近的事。”他回答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
“最近?”周知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讽,“所以,之前在里面,我问你认不认识李曌旭,你是在跟我装傻?”
夜风拂过,吹掉了她指尖的香烟,也吹动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
陈阳看着她微微发颤的指尖,轻叹一声,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奈:“周知,有些事,牵扯太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那就长话短说。”周知逼近一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你和李曌旭,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阳抬眸,不再闪避,直直地迎上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给出了一个在法律意义上无可辩驳的答案:“法律上,我们是夫妻。”
周知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微微收缩,像是被这个确切的答案刺痛,但她的自控力极强,那抹异样很快便消失无踪,恢复成一贯的冷静自持。
她轻轻“呵”了一声,语气讽刺:“所以,你突然说要离开,是因为这个?”
“不全是。”陈阳摇了摇头,思绪飘向了更复杂的远方,“但这件事,确实是一部分原因。”
周知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投向远处沉沉的夜色,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几分自嘲,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我早该想到的……李曌旭是什么人?京圈里公认的十大美女之首,家世、能力、样貌,样样顶尖,而你……”
周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我早该想到的……李曌旭是什么人?京圈十大美女之首,追她的人数不胜数。而你……”
她的目光扫过陈阳的白发、深邃的眼眸,最终定格在他的唇上,“你偏偏是那个能让她当众维护的人。”
陈阳没有解释其中的曲折与无奈,只是将目光投向远处城市的灯火,淡淡道:“人生在世,总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并非所有选择,都能随心所欲。”
“身不由己?”周知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一个拙劣的借口。
她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抚过他胸前那条她亲手系上的领带。那是她亲手为他系上的。她的声音陡然压低:“那我现在做的……也是身不由己。”
说完,在陈阳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她猛地拽住他的领带结下方,迫使他不得不低下头来。随后,她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陈阳身体骤然僵住,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的唇冰凉而柔软,带着淡淡的红酒香气,吻得毫无章法,却固执得不肯松开。她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领,像是怕他推开自己。
这个吻只持续了三秒,周知便退开,呼吸微乱,但眼神依旧冷静。她松开他的领带,轻轻抚平上面的褶皱,仿佛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过。
“走吧,该回去了。”她转身朝宴会厅走去,背影挺直,步伐稳健,仿佛刚刚打赢一场官司。
陈阳站在原地,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跟了上去。
……
回程的车上,两人一路无言。
周知靠在车窗边,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灯光,侧脸在明暗交替的光影中显得格外疏离。
陈阳坐在另一侧,闭目养神。
车内的沉默几乎凝成实质,连司机都似乎察觉到了异样。
半小时后,车子缓缓停在小洋楼前。
周知几乎是立刻推开车门,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着屋内走去,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让她难以忍受。
陈阳从另一侧下车,刚关上车门转过身,却见她突然去而复返,快步折返回来。在他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再次逼近,一把用力揪住他微敞的衬衫衣领,带着一股狠劲,再次吻了上来。
这一次,她的吻不再像露台上那般带着试探和固执,而是充满了某种发泄般的情绪,力道之大,牙齿甚至不小心磕碰到了他的下唇,留下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的唇齿间蔓延开来。
陈阳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纤细的腰肢,试图稳住两人有些失衡的身形。
就在她似乎准备再次像露台上那样迅速退开时,陈阳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收紧了揽在她腰后的手臂,将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吻,延长了短暂却又漫长的一秒。
周知微微一怔,随即用力推开他的胸膛,眼神复杂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进屋,背影依旧高傲,但耳尖却微微泛红。
陈阳站在原地,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渍,无奈地笑了。
客厅里灯火通明。
陈阳刚推开门,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徐书雁、宋思槿、沈秋庭三人齐刷刷地坐在沙发上,表情各异,但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凝重。
徐书雁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锐利…
宋思槿交叠着双腿,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眼神危险地眯起…
沈秋庭则抱着一只抱枕,眼圈微红,像是刚哭过,楚楚可怜…
茶几上,赫然摊开着一本鲜红的结婚证。
陈阳的目光在结婚证上停留了一秒,随即平静地关上门,步履如常地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前坐下,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
“知道?”沈秋庭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特有的沙哑和颤抖,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阳阳,你真的……真的结婚了?”
陈阳点头:“嗯。”
宋思槿冷笑一声:“和李曌旭?”
“是。”陈阳没有否认。
徐书雁双手交叠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姿态依旧优雅,但语气里的平静下却藏着暗流:“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陈阳回答。
客厅陷入短暂的沉默。
宋思槿忽然站起身,走到陈阳面前,仰起头看着他:“所以,你要搬出去?”
陈阳抬眸,与她对视,眼神平静,回应道:“我可以搬出去。”
“如果我不同意呢?”宋思槿的语气带着挑衅,“那位李大小姐,会允许她新婚的丈夫,继续和四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合住在一个屋檐下?”
陈阳淡淡道:“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沈秋庭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带着委屈和激动,“阳阳!我们认识三年半了!你突然结婚,连说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就把我们当外人吗?”
陈阳沉默了一下,轻声道:“秋庭,我已经三十岁了,找个女人结婚,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徐书雁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温和,但字字如刀,“那你为什么不敢提前告诉我们?为什么结婚证要藏在西装内袋里?为什么……”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聚焦在陈阳的脸上,语气陡然变得犀利,“为什么你的嘴唇上,会沾着口红印?”
陈阳一怔,下意识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果然看到一抹淡淡的玫红色痕迹,是周知留下的唇印。
周知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端着一杯水,闻言挑了挑眉,但什么也没说。
气氛一时凝固。
最终,陈阳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下定决心说道:“我和李曌旭的婚姻,涉及一些……特殊的原因。但无论如何,这是我个人的选择。我希望你们能够尊重。”
“特殊原因?”宋思槿冷笑,“政治联姻?利益交换?还是说……”
她忽然俯身,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将陈阳困在狭小的空间里,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你其实喜欢她?”
陈阳没有躲闪,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思槿,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你们和我,本质上,只是合租的室友关系。”
这句话像一把刀,瞬间划破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沈秋庭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徐书雁的指尖微微发颤,宋思槿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周知放下水杯,走到陈阳身边,淡淡道:“他说得没错,我们只是室友。”
她看向另外三人,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但他既然已经结婚了,从今天起,有些界限,我们必须划清。”
徐书雁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若无其事地推了推眼镜:“哦?什么界限?”
周知直视她的眼睛:“比如,某些人不要再以讨论学术问题为名,半夜溜进他的房间‘借书’。”
徐书雁耳根一红。
“比如,”周知的目光转向宋思槿,“某些人也不要再‘不小心’地把水洒在自己身上,或者穿得过于‘清凉’在公共区域晃悠。”
宋思槿冷哼一声,别过脸去,破天荒地没有出言反驳。
宋思槿冷哼一声,但没反驳。
“再比如……”周知最后将目光落在沈秋庭身上,“不要再以‘害怕打雷’、‘做了噩梦’之类的借口,抱着枕头去钻他的被窝。”
沈秋庭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争辩道:“我、我是真的怕打雷!”
周知不为所动:“上个月天气预报明明是大晴天。”
客厅再次陷入沉默。
陈阳站起身,打破了僵局:“我不会搬出去,至少暂时不会。我也不会干涉你们的私人生活。至于我的婚姻……”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希望你们能尊重我的选择。”
说完,他不再多看她们一眼,转身上楼,脚步声在寂静的楼梯间回荡,挺拔的背影在客厅明亮的灯光映照下,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
四个女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情绪,有伤心,有愤怒,有不甘,也有茫然。
客厅里陷入了一阵短暂、各怀心事的沉默。
半晌,还是沈秋庭先带着鼻音开口,怯生生地问:“你们说……那个李曌旭,她知道阳阳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吗?”
宋思槿唇角勾起一抹略带讥讽的轻笑:“以李家的能量,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恐怕连我们每个人的底细,她都一清二楚。”
徐书雁微微蹙起秀眉,语气带着一丝担忧:“那她会不会……要求陈阳立刻搬走?或者,亲自来找我们……”
“怕什么?”宋思槿打断她,冷笑一声,眼神里重新燃起斗志,“她要是敢来闹,我们就让她清楚一点,陈阳……可不是她李曌旭一个人的私有物。”
沈秋庭闻言,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擦了擦眼泪,用力地点点头,脸上重新露出了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就是!论先来后到,我们可是比她要早得多!”
徐书雁无奈地笑了笑,但眼神却很坚定。
她们不会轻易放手的。
夜渐深,小洋楼恢复了平静。
陈阳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张张清晰的面容……李曌旭那张冷艳孤傲的脸、周知强势而决绝的吻、徐书雁温柔关切下隐藏的锐利眉眼、沈秋庭带着泪痕倔强委屈的神情、宋思槿狡黠而充满侵略性的笑容……
这一团乱麻般的情感纠葛,夹杂着无法言说的秘密与责任,究竟该如何梳理?该如何面对?
他揉了揉太阳穴,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