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通过广播传遍全厂。职工们得知中午就能吃到猪肉,纷纷准备好饭票,翘首以待。
在这困难时期,弄到肉食本就不易,一次性获取几百斤猪肉更是难上加难。
这还得益于前几个月厂里派出技术人员,帮助南七公社抢修机器,使他们超额完成粮食抢收任务。南七公社为表感谢,在刘厂长答应一系列条件后,才在年前送来这头大肥猪。
职工们听说厂里来了肥猪,个个欢欣鼓舞。虽然每人分到的份额有限,但大家已久未沾荤腥,都盘算着今天破费一次,多买些肉菜带回家给老人孩子尝尝。
中午下班铃一响,工人们都不急着去食堂,而是聚在厂门口等候肥猪的到来。
没过多久,一辆卡车缓缓驶入厂区。刘照天没想到,为了一头猪,场面比领导视察还要热闹。
大家兴高采烈地把戴大红花的肥猪抬下车,刘照天不由得摇了摇头。
接着,他看见站在卡车里的崔大可,果然不出所料,真的是他。
厂长也被现场气氛感染,决定立刻杀猪,晚上就在食堂设宴。
在欢呼声中,众人把猪抬到空地上。很多职工没见过杀猪,不一会儿就聚拢了更多人围观。
笼中猪不停嚎叫,仿佛预感到了命运。
这时,崔大可提着刀走到猪跟前。
刘照天注意到,崔大可眼神游离,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其实崔大可根本不懂杀猪,但他知道,这是他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只要办成这件事,他就能成为正式工人,于是硬着头皮上前。
旁边有人拿着盆准备接猪血,还有人端着热水等着烫猪毛。
众人都在等着他动手,崔大可却浑身发抖。
端盆的南易忍不住开口:“杀个猪怕什么?是男人就快点,不行就我来!”
围观的职工见崔大可迟迟不敢动手,现场渐渐 动起来。
刘峰厂长担忧地回头看了刘照天一眼,像在询问:这个人到底行不行?
刘照天对上厂长的目光,只尴尬地笑了笑,显然也对崔大可没信心。
崔大可终于颤颤巍巍地走向笼子。
刘峰实在忍不住,没好气地问:“崔大可,你不是杀猪的吗?紧张什么?快点,大家都等着呢!”
崔大可一脸无奈地摇头:“我以前杀猪,旁边没这么多人,人多我就紧张。”
这其实是他急中生智的托词——他根本从未杀过猪。
他心一横,握紧刀就往笼子里扎。
后厨人员急忙大喊:“先别急!还没接血呢!”赶紧把盆递过去。
崔大可接过盆,闭着眼打开笼门,正要动手,笼中肥猪猛地冲了出来,撞飞了他手里的刀,直朝刘峰方向狂奔而去。
刘峰瞬间愣在原地,对这突发状况毫无预料。
刘照天见状迅速冲上前,对准肥猪的侧腰猛力一踢。
肥猪被踢得偏离了方向,踉跄几步后调头继续狂奔。
刘峰向刘照天投去感激的眼神,随即组织众人围堵那头戴红花的肥猪。
刘照天在旁低声说道:“这崔大可会不会有别的打算?怎么杀猪前连捆都不捆?”
刘峰觉得此话有理——一个常杀猪的人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立刻让保卫科的人停止追猪,改由职工们去围堵,并下令将瘫坐在地的崔大可带走。
众人赤手空拳,面对二百五十斤的肥猪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它冲出厂外。
大家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刘峰心中更加郁闷:这头猪是他费尽口舌、答应公社诸多条件才换来的,竟这样跑了。
他无视周围的议论,径直走向保卫科。
审讯室里,崔大可委屈地辩解:“我真不是故意放跑猪的,是一时紧张失手。我承认全是我的错,但绝没有什么阴谋啊!”
刘峰厉声质问:“你不是自称在农村杀猪为生吗?怎么会不知道杀猪前要先捆住?”
崔大可明白此刻唯有坦白才能自保,至于工作,只能先渡过这一关再说。
他交代道:“刘厂长,对不起,是我鬼迷心窍。为了进厂工作,谎称会杀猪。其实我根本没杀过猪,也不懂方法。我真的没有阴谋,不信您可以问我们公社书记。”
刘峰又盘问了些细节,虽排除了崔大可的嫌疑,但众人对他仍十分不满。
好好一场鼓舞士气的活动,竟被崔大可彻底搞砸了。
虽然猪跑了,但李主任答应公社的条件仍得履行。其中就包括安排崔大可工作一事。
刘峰对崔大可虽心怀愤恨,但承诺不得不兑现——只不过,肯定要打些折扣。
随后众人进行了一番讨论,最终通过了让崔大可成为学徒工的决议。
刘照天全程没有表达个人看法,只在举手表决时随了大流。
他明白崔大可的为人——做事不择手段。如果日后崔大可得势,自己难免成为他的目标,因此刘照天决定先发制人。
晚上回到四合院,院子里显得比往常冷清。
秦淮如家中,秦京茹正向姐姐哭诉:姐,许大茂双腿都断了,我又没有工作,往后我们靠什么过日子啊?
秦淮如提醒道:还想着过日子?你先想想假怀孕的事怎么收场吧。要是被许家发现,许大茂的父母非撕了你不可。
秦京茹忧心忡忡地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他父母整天盯着我的肚子,连医院都不让我去。
你这傻丫头,秦淮如指点道,他们不让去就不去了?你得去医院好好表现,让许家看到你对大茂情深义重。
见妹妹仍一脸困惑,秦淮如继续交代:这几天你坚持去医院照顾许大茂。过些时日我去探望时,你找个机会假装体力不支或被推倒,孩子自然就了。到时候我会帮你把流产的事坐实。
望着匆匆出门的妹妹,秦淮如暗自叹息。她盘算着积蓄还不够,只得再想办法去见李主任。
精心打扮后,秦淮如顺利来到李主任办公室,却被告知主任因公外出。
实际上李主任此行是去找岳父商议升职事宜。原本岳父承诺等副厂长退休后就让他补缺,但经历妻子出轨 后,李主任担心夜长梦多,决定以此事要挟岳父。
一见到岳父,李主任就哭诉道:爸,您得管管您女儿!她趁我不在家,居然和我的下属......
岳父对实情一无所知,他女儿也没脸向父亲坦白这等丑事,只得追问:具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李主任继续哭诉:可能是我最近为升副厂长的事太忙,经常加班到凌晨,冷落了她。她大概是觉得寂寞,就......
我中午推开家门,就看到两个人躺在床上……
说完她又哭了起来。
接着她抽泣着说:“等我当上副厂长,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忙,也能多陪她了。”
李主任的岳父明白,这是来谈条件了。但自己女儿做的事实在不光彩,
他于是点了点头,直接告诉李主任:“你现在就开始准备升职的事吧,厂里三天后会宣布任命。”
李主任听了大喜,连连道谢。
这时岳父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严肃地说:“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一直把你当亲儿子。”
“你媳妇要靠你爱护。她有时候任性,你要多包容。”
“如果让我知道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我饶不了你。我能把你捧上来,也能把你踩下去。你是聪明人,好好想想我的话。”
说完,他紧紧盯着李主任。
李主任看着突然发怒的岳父,猜到有些事可能已经传到他耳里。
他忙不迭点头,又和岳父聊了好一阵,才回到自己办公室。
没想到,秦淮如正在那儿等着他。
李主任有些意外,对她说:“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这几天别来我办公室。现在是我升职的关键时期,被人看见不好。”
却见秦淮如眼里一下子涌满泪水,泪珠像雨一样落下来。不得不说,她真的很懂男人的心。
李主任见她哭了,一把抱住她,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痕,说:“是不是又遇到难处了?需要帮忙就直接跟我说。”
秦淮如气呼呼地看着李主任:“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有有事才来找你?是不是认为我和你在一起,就只是为了图你什么?”
说完她挣脱他的怀抱,厉声道:“我没那么下贱!你也太小看我秦淮如了!”
“既然你对我没感情,我再缠着你也没意思。我们到此为止吧。”
李主任没想到她会说这番话。恋爱中的人大概真是傻子,他竟信了秦淮如的话,相信她对自己是有感情的。
于是他温柔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现在不能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随后,李主任盯着秦淮如清瘦的面容,二话不说便从口袋里抓出一叠钞票,全数塞进她手心。
见秦淮如似要推拒,李主任当即板起脸道:“给你就收下,别让 心。瞧你瘦成这样。”
“钱拿好,买些滋补的吃食,再添几身漂亮衣裳。”
他随即咧开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下回直接穿来给我瞧瞧,我也好好摸摸料子。”
秦淮如急忙道:“上回您给的钱还没用完呢,真的不能再收了。总拿您的钱,怕您瞧不起我,咱们的关系也不纯粹了。”
李主任却不由分说将钱硬塞进她手中,态度坚决,随后便将人送出了门。
目送秦淮如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走廊尽头,李主任抬手轻抚面颊,心头涌起别样感触。从前他只当二人是钱货两讫,此刻却品出了几分情意——以往给钱带着勉强,这回竟是心甘情愿。
不得不说秦淮如手段高明。纵是李主任这般见惯风浪的 湖,也被她拽进了最擅长的领域。再奸猾的狐狸,落入她的地界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摸着口袋里积攒的八十多元,秦淮如盘算等过两日发了工钱,凑足百元就去探视棒梗,瞧瞧儿子近况如何。
许大茂见到秦京茹现身病房,顿时心潮翻涌。这些日子他尝尽世态炎凉,住院期间除却父母,再无旁人探视。
想到秦京茹怀着身孕还来看他,不由心生感动。许大茂虽薄情寡义,对待骨肉却极为看重。
他心中欢喜,面上却故作责备:“你怀着孩子跑来做什么?过几天我就出院了。这般奔波,伤了孩子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