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来自一个自诩为神的怪物，对一只闯入神域的蝼蚁的戏谑。
楚灵的血液，在这一刻被点燃了。
他非但没退，反而借着对方主动建立的这根脆弱链接，将自己全部的算力化作一根最锋利的探针，循着那转瞬即逝的信号轨迹，狠狠扎了回去！
“找死！”
墨予白低咒一声，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懂技术，但他看得懂楚灵脸上那种豁出一切的疯狂。
网络世界里，风暴骤起！
对方显然没料到这只“蝼蚁”敢反咬一口，狂暴的数据洪流瞬间倒灌而来，试图将楚灵彻底吞噬。
楚灵眼前的虚拟世界剧烈震荡，无数防火墙被瞬间撕裂，警报声尖锐刺耳。
“撑住！”
他咬着牙，双手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他没有防御，而是将所有力量孤注一掷地拧成一股，在对方的数据库里疯狂搅动，试图在被彻底淹没前，抓走点什么。
就在楚灵的防线即将全面崩溃的最后一秒，他看到一个被层层加密的独立文件，在数据乱流的冲击下，被意外地“震”了出来。
就是它！
楚灵眼睛一亮，几乎是凭着本能，用最后一丝算力化作一只巨手，死死抓住了那个文件，然后猛地切断了所有连接！
“噗——”
巨大的精神负荷让他眼前一黑，一口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整个世界恢复了安静。
“楚灵！”墨予白一个箭步冲上来，将摇摇欲坠的他捞进怀里，“怎么样？”
“抓到……一个东西。”
楚灵喘着粗气，指了指屏幕上那个正在被暴力破解的、孤零零的加密文件。
进度条飞快地走着，墨予白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终于，“啪”的一声，文件解开了。
那不是代码，也不是文档，而是一段实时监控的无声影像。
画面里，是一个充满了幽蓝色营养液的巨大玻璃舱。一个男人赤裸着身体，身上插满了各种管线，悬浮在液体中，双目紧闭，如同一个沉睡的标本。
随着画面的拉近，那张脸，逐渐清晰。
楚灵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墨予白抱着他的手臂，在那一瞬间，也明显地僵硬了。
那熟悉的眉眼，那温润的轮廓……分明就是资料里那个英年早逝、被夏志远视为白月光的温家大少爷——
温朗！
他不是二十多年前就因为车祸成了植物人，然后不治身亡了吗？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K”组织的秘密基地里？
“不可能……”墨予白的声音干涩得厉害，那张永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舅舅……
那个只存在于母亲口中、温文尔雅、才华横溢的舅舅，那个被整个家族引以为傲，却又英年早逝的传奇人物……
他竟然没死？
“不，是他。”楚灵回过神，脸色凝重得可怕。他强行压下心头的巨震，调出另一组刚刚截获的数据流。
“你看他的耳廓形状，还有眉骨的高度，这些是无法伪造的生物特征。而且，我截获的最后一秒数据里，包含了这个维生舱的生命体征参数。”
屏幕上，心率、血压、脑电波等信息清晰地罗列出来。
“他的脑电波，异常活跃，其复杂度和运算频率，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这和季晨描述的‘KING’用代码交流、瞬间瘫痪基地的能力，完全吻合。”
楚灵抬头，看着墨予白震动的双眼，一字一顿地吐出了那个惊人的结论。
“他是‘KING’的‘大脑’。那个维生舱，就是他的服务器。他通过某种技术，将自己的大脑和‘K’组织的全球网络连接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半人半AI的‘神’。”
墨予白沉默了。
这个真相，比魏阳是私生子还要荒谬，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一个个谜团，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夏志远为什么对墨家和季家有那么大的恨意？他一直以为是墨文旭和季同谋害了温朗。如果温朗没死，那夏志远所有的复仇，都是在为他的“爱人”铺路！
“K”组织为什么对旭日集团了如指掌？因为温朗本身就是三个创始人之一！
魏媛为什么能那么精准地策划出偷天换日的恶毒计划？因为温朗是温晴的亲哥哥，他对墨家所有的秘密，都了如指掌！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墨予白的声音里透着压抑的痛苦，“他是我的亲舅舅，是我妈最敬爱的大哥！他为什么要毁了自己亲妹妹的家庭？”
这个问题，楚灵也无法回答。他看着墨予白眼中翻涌的痛苦和不解，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
“也许……当年的车祸另有隐情。又或者，他被‘K’组织控制了，身不由己。”
“不管是哪种可能，”墨予白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决绝，“我都要把他从那个鬼地方弄出来，问个清楚。”
他立刻拨通了傅青辰的电话。
“青辰，动用我们在北美所有的人脉和力量。我要不惜一切代价，端掉‘K’在西雅图的那个老巢。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挂断电话，墨予-白又看向楚灵。
“楚灵，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你说。”
“我要你，切断温朗和‘K’组织网络的连接。”墨予白的神情无比严肃，“他现在是‘KING’的大脑，只要他在线，我们的人就无法靠近那个基地。我需要你，把他从‘神’，变回‘人’。”
这是一个不亚于向全世界宣战的任务。
但楚灵没有丝毫犹豫。
“好。”
为了墨予白，为了解开所有的谜团，他愿意挑战这个不可能。
接下来的几天，天阙公寓成了顶级的作战指挥室。
墨予白坐镇中央，调动着旭日集团在全球的资源，配合傅青辰在北美的行动，对“K”组织的外围产业展开了全面的打击。
而楚灵，则将自己完全沉浸在了数据的世界里。
这是一场神与神的对决。
楚灵化身数据的幽灵，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与那个半人半AI的“神”展开了殊死的搏杀。
他每一次的进攻，都会被温朗那近乎无穷的算力和滴水不漏的防御化解。
温朗每一次的反击，也都让楚灵疲于奔命，好几次险些被对方反向锁定位置。
战况陷入了胶着。
“操！”
又一次攻击被对方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化解后，楚灵烦躁地摘下AR眼镜，用力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怎么了？”墨予白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放到他手边。
“他的防御系统太完美了，就像一个绝对光滑的球体，找不到任何可以下手的地方。”楚灵泄气地靠在椅背上，“跟他打，就像用拳头砸水面，根本用不上力。”
墨予白安静地听着，忽然问：“那如果不砸呢？水有涨落，有潮汐，总有不平的时候。”
一句话，点醒了楚灵。
对啊！再完美的系统，只要它依赖于物理实体，就一定会有波动！
楚灵猛地戴上眼镜，重新投入战场。这一次，他不再猛攻，而是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静静地观察着，等待着。
终于，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温朗的防御系统，每隔24小时，就会出现一次长达0.1秒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系统延迟。
就是这个！
楚灵立刻调出维生舱的生命体征数据进行比对，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找到了！”他激动地对墨予白喊道，“我找到他的命门了！”
“每到固定的时间，维生舱就会自动向他体内注射一种高浓度的神经抑制剂，目的是为了维持他大脑和身体的平衡。而这0.1秒的延迟，就是抑制剂生效瞬间，他大脑和网络连接出现瞬时排异反应的时刻！”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楚灵看向墨予白。
“你说。”
“我要你安排在西雅图的人，在下一次延迟出现的时候，对那个基地的物理供电系统，进行一次瞬时的高压电涌冲击。”楚灵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不需要断电，只需要让电压在一瞬间超过服务器的额定负荷。”
“物理冲击和网络攻击，双管齐下？”墨予白瞬间明白了。
“没错！”楚灵点头，“高压电涌会让他的硬件产生零点几秒的过载保护，再加上他自身的0.1秒延迟，就足以形成一个致命的空窗期！而我，就会在这个空窗期里，植入我编写的‘休眠’病毒，彻底切断他和网络的连接！”
这是一个无比精密、环环相扣的计划。
“好，我立刻安排。”墨予白毫不犹豫。
他完全信任楚灵。
决战的时刻，定在了24小时之后。
墨予白一边安排着北美的行动，一边处理着墨家内部的“麻烦”。认亲宴会的时间已经定下，就在三天后。魏媛和魏阳，对此一无所知。
决战当晚。
天阙公寓里一片死寂。
楚灵和墨予白并肩坐在电脑前，屏幕上，鲜红的倒计时正在一秒一秒地跳动。
墨予白的手，搭在楚灵的肩膀上，沉稳而有力。
耳机里，传来秦昊压抑着紧张的声音。
“西雅图方面，准备就绪。电涌装置已接入对方供电主干线。”
“‘休眠’病毒，准备就绪。”楚灵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屏幕上的数字，从两位数，变成了一位数。
5…
4…
3…
楚灵抬起手，悬在虚拟的确认键上方。
2…
1…
墨予白身体微微前倾，凑到他耳边，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敲击着他的耳膜。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