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何。”
宫妙妙扬起头，眼神一凝，生硬回复道。
“那就是逼师兄杀了他们？”顾西川皱了下眉。
“不错，你杀个试试，哪怕你杀一个。”
噌！
宫妙妙拔出腰间的一把银匕，精致无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左手啪地一下拍在桌案上，右手握着银匕，刀刃悬到左手食指上，
“你每杀一个，我就切自己一根手指头，切完左手的手指，接下来，我就割自己的脸。”
钢铁般的字从她的红唇里一个个蹦出来，砸到了桌案上，刀锋微微嵌进肉里，左手食指指节处已经出现血痕。
“公主！”
“殿下！”
“殿下！我——”
“顾西川！踏马的！你真以为老子怕死啊！老子早踏马想死了！”
“草！！”
噔噔噔！怒骂声，脚步声瞬间在身后响起，身后人群涌了上来。
哐当！
身侧，剑七娘也摔掉茶壶，噌地一下拔出剑！
太监小金子躬着腰，两腿扎到甲板上，牙关咬紧，嘴中发甜。
砰！！
宫妙妙握着银匕的右手锤了一下桌案，扭头怒道：“不准动！谁都不准动！谁动，本宫就把谁赶下星舟！”
草！
众人身形顿时滞住，拳头握得咯吱作响，看向眼前真君的眼睛红得像一头头野兽。
星舟舵舱内，陆孤鸿背靠着木板墙坐着，听到甲板上那女子凶狠的话语后，他嘴里啧啧了两下，眼神惊叹，“妈的，这妮子……他娘真是块干星海寇的好材料！！”
甲板上，气氛陷入诡异的冰与火的交织。
如果换作其他人，敢在他面前喊什么不怕死之类的话，顾西川是一定会成全对方的，但现在，偏偏这些这么无聊无趣、又无能的人，是被眼前这个山贼恶匪般的师妹护着的，这就让他有点为难了。
师妹是极美的，也是极有天分的。
但很可惜，太可惜……他心里微微叹了一下。
“我封闭你的神识吧。”他抬了一下手指，如是道。
话音一落。
无声无息，也无灵气波动，在对方抬了一下手指的同时，整个星舟便陷入了绝对安静。
宫妙妙眼睛睁着，一动不动，眼瞳里面的恨意与母豹子般的凶狠还停留在刚刚那一刹那，左手食指指节上，血痕渗出的血珠圆润饱满，未曾淌下。
“动不了……动不了……动不了……”脑海里反反复复地被这句话冲刷，莫名的恐惧在她体内升起。
“放心，师兄没有封你的意念。”顾西川看着她那双秋水剪瞳，温润地笑了一下，“师妹，你好好看着。”
砰。
甲板上，椅子顿地的声音响起，宫妙妙姿势没有变，右手依旧握着银匕，纤纤左手的青葱手指也还是往前伸着，坐着的椅子先是腾空，然后转了个身，又落了下来。
秋水般的眼睛注视着眼前一个个面色通红、怒目而视，偏偏又静止不动的枭家子弟，脑海里的恐惧如山呼海啸般涌来。
“他想干什么……顾西川……他想干什么……”
说不出话，流不出泪，宫妙妙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和众枭家子弟对视着。
下一刻。
噗。
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刚刚骂得最狠的那个枭家子弟……脸上有道疤，身高很高，脖颈比较粗，是枭半东，枭半司的亲弟弟，练气七层吧，还是八层……总之，枭半东整个人先是破碎，然后化成一抹青烟散去，连骨殖都没有留下。
这一刻，宫妙妙希望自己的思维也陷入停滞。但没有。她的思维依旧活跃，意识极其清楚。
噗。
又一道青烟。
有一点点胖，眼神有点狡黠，身高不高……徐南宝，好像是枭半城的表弟还是表哥……记不清了。
“停！停！停！”脑海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字，她希望顾西川能听到。
没有。
化神真君的神识依旧牢牢锁在众人身上。
接下来，死的是少年白头的枭半羽，那是一个常常愁眉苦脸的年轻人。
一声轻响后，他就死了，跟之前两个枭家人一样，死得轻飘飘的，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来。宫妙妙不知道枭半羽死之前在想什么，后不后悔……但她后悔了。
接着，又是连续两道青烟。
有一个她没看清，不知道死的是谁。
另一个看清了，眉心有颗痣，眼熟，但还不知道名字。
“顾西川……顾西川……”
脑海里，绝望、恨意、后悔、痛苦……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宫妙妙感觉自己浑身在发抖，但实际上，她人却一动都没动。
“先缓缓吧。”
顾西川叹了口气，把宫妙妙的椅子又转了回来。
他看着宫妙妙的眼睛，对方眼瞳，恨意依旧像之前那般浓郁，没有变化，也不会有变化。
顾西川面色无奈：“妙妙，师兄是给过你机会的，你却偏偏要威胁师兄，何必呢？”
“师兄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后悔了，不敢了之类的，或者要杀了我，撕碎我之类的话，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你看，人死了，后悔也没用了。”
“人啊，往往都是身不由己的。”
“哪怕你的身份再高贵也是这样，你能明白吗？”
“这个道理，师兄很小的时候，还在街头讨饭的时候，就明白了。师兄没想到，你竟然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被关在无极阵的那些年，你在做什么？”
“师兄倒也不是在埋怨你没有长进，想来是古之德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说实话，这些年来，师兄其实一直在希望古之德能拿下你的，强迫也无所谓，因为这是最好的办法，和鹿台联姻，你嫁给他，或者他入赘，都行。”
“但很可惜，都没有。”
“你看不上他，他也不敢强行碰你。”
“呵。”顾西川吐出口气，笑了一下。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
“枭家堡来了一只老鼠，就把你给抢走了。”
“古之德没用……所以，师兄就回来了，师兄回来后，给你好好谈条件，让你回枭家堡，你不喜欢古之德，那就不见他嘛，但你还是不听，还为了这些外人，用自己的性命威胁师兄？那师兄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刺啦！
椅子在甲板上后退，二者摩擦间发出一阵难听的声音。
顾西川站起身，直起腰背，将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中。
“师妹，你的神识不会被解开，包括七娘子在内，这些人师兄都会一个个的都杀掉的，但师兄担心你神识崩溃，所以不会杀得太快，会一个个来……师兄不会让他们再成为你的拖累，从此以后，师妹就无需再忧心，无需再为了这些俗人轻贱自己了……”
“没必要，也不应该。”
顾西川神情温和庄重，心疼道。
“以后，师妹就在青芜坊好好待着吧。”
“师兄会常来看你，”
“不会寂寞的。”
……
星舟悬停在枭家堡高空，包括古之德在内，众人站在星舟外恭敬地等着千水真君。
甲板上，宫妙妙等人如木雕般矗立。
哒，哒，哒，顾西川抬起眼皮看着远方的金乌，慢慢走向船沿。
“师兄先去和那只老鼠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