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溯源堂,一股陈旧木料与淡淡檀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前厅十分宽敞,地面铺着光洁的青石板,两侧立着几根粗大的红漆木柱,支撑起高高的穹顶,几盏造型古朴的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照亮了墙上一些模糊的画,内容似乎是桃花源各处的景象。
苏挽桃停在了一处木制长椅旁,有些局促地站着,双手不自觉地绞着睡衣的衣角,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睡意和显而易见的困惑。
“真的很抱歉,让二位看到了我这副样子......”她小声说道,目光在拾夜和流萤身上扫过,尤其是在拾夜那身与周围古朴环境格格不入的燕尾服上停留了一瞬,“只是......发生什么了吗?你们怎么这么晚来溯源堂?”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全然不知情的茫然。
拾夜的目光在苏挽桃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蓝粉色的眼眸深处虽然锐利不减,但语气却已放缓了些许,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
“之前我们察觉到一些异常的能量波动——似乎有某种力量在引导我们向溯源堂靠近,”他避重就轻,没有选择提及裂界造物和狙击手,只是给出了一个模糊却合理的解释,“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决定前来查探。”
“阿夜说的没错,”流萤也适时地点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凝重,“外面的街道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所以我们才贸然前来,没想到反而打扰到你休息了...抱歉,挽桃。”
苏挽桃听着两人的解释,眼睛中的困惑更深了,她下意识地望向紧闭的大门方向。
“异常...引导?”她喃喃重复着,脸上写满了不解,“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啊?外面一直都很安静,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苏挽桃的反应不似作伪。
她眼里那种纯粹的茫然,以及对“异常”一词的真实困惑,让拾夜和流萤心中的猜测得到了初步的印证——苏挽桃,似乎真的对刚刚发生在外界的那场裂界侵蚀一无所知。
“你一直待在溯源堂里,没有听到或者感觉到任何不对劲吗?”流萤试探着问道。
苏挽桃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笃定。
“没有...而且,溯源堂有守源者大人布下的庇护,一直都很安静,我平时睡得也沉,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就睡到天亮了。”她说着,同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
“你...一直住在溯源堂?”拾夜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他的视线扫过这空旷古朴的前厅,“但,这里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居所。”
“嗯...”苏挽桃的声音细若蚊蝇,脸颊微微泛红,眼神不自觉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羞涩,但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与眷恋。
“是......守源者大人安排的,他说......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睡衣的丝带,而那神情中流露出的,绝非仅仅是对来自守源者庇护的感激,更像是一种深植于心的、亲密无间的信任与牵挂。
比起前几次提及守源者,流萤这次更明显地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那份超乎寻常的亲昵——那不该是普通居民提起守护者时应有的崇敬,而是一种更私密、更柔软的情感。
“挽桃,”流萤的声音放得更柔了,带着一种女性之间分享秘密般的温和,“你和守源者大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
苏挽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飞快地抬眼看了流萤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耳根染上了一层明显的绯红,她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是那绞紧衣角的手指和微微咬住的下唇,已经无声地揭示了一切。
沉默在古朴的前厅里蔓延,壁灯柔和的光线在她低垂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苏挽桃那份欲言又止的羞涩与深埋的柔情,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能说明问题。
“嗯...和你想的一样...我和他的关系......”过了好几秒,她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含糊不清地说道,“就像......你和你的阿夜......”
她没有再说下去——
但那深藏于心、无法轻易对外人言说的爱恋,已清晰无误地传递给了拾夜和流萤。
拾夜与流萤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挽桃与守源者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或许正是解开桃花源秘密的另一把钥匙——
她是一位被爱人精心保护在安全堡垒中的少女,但也极为可能是一个对桃花源的真实状况,尤其是外界危险的毫不知情的人。
“原来如此...”拾夜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以免让苏挽桃更加窘迫,“是我们多虑了,刚才或许只是感知上的一些错觉...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他选择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
眼前的苏挽桃并不是桃花源真相的知情者,甚至还可能被刻意蒙在鼓里,而逼问一个一无所知的少女,并非此刻的明智之举。
苏挽桃闻言,似乎松了口气,她抬起头望向二人,脸上重新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
“没关系的!你们也是担心安全嘛,我能理解,既然来了......要不要喝点热茶?虽然我泡茶的手艺可能比不上守源者大人......”
她的邀请依旧真诚而友善,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触及她内心最深情感的对话从未发生,她依旧活在那个被精心构建出来的、宁静祥和的桃花源里,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以及守源者可能背负的一切,都从未知晓。
拾夜看了一眼流萤,微微摇了摇头。
“不必麻烦,现在已经很晚了...”他语气平稳地告辞,“而且,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是啊,挽桃你回去休息吧,我们这就离开。”流萤也对着苏挽桃温和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