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槐序的脑海里一团乱麻。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敲击,耳膜嗡嗡作响。
他本以为,秦峪曾经说过和他针锋相对,只是为了能得到他的关注,已经足够颠覆他的认知。
可那些偷拍的照片,珍藏的校徽,甚至是一截断掉的琴弦,都指向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内容。
但是,那可能吗?
真的会有一个人,在另一个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这份感情珍而重之地保存这么久吗?
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住纪槐序的心脏,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震撼。
这太荒谬了。
也太……沉重了。
或许不止这些。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
秦峪到底悄悄的注视了他多久?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鼻腔。
夹杂着震惊、茫然,还有……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悸动。
他该怎么办?
当作什么都没发现,将盒子放回原处,维持表面的平静。
继续享受这份他原以为只是巧合或一时兴起的温柔?
这似乎是最简单、最不打破现状的做法。
可他知道了真相,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吗?
还是挑明?
可挑明之后呢?
质问秦峪为什么像个跟踪狂一样偷拍他?
还是感谢他长达十年的默默关注?
然后呢,他们之间的关系将走向何方?
是更进一步,还是因为这份过于沉重的过去而陷入尴尬?
他害怕面对这份过于深沉的感情。
害怕自己无法回应同等的重量。
害怕打破现在这种让他感到安心的平衡。
就在这时,秦峪擦干手,从厨房走了出来。
“收拾好了。”
秦峪走到他面前,语气自然。
“要喝点什么吗,还是……我送你回去?”
纪槐序抬起头,迎上秦峪的目光。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依旧盛着笑意。
但此刻看在纪槐序眼中,却仿佛能穿透时光,看到十年前那个躲在镜头后,悄悄注视着他的身影。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有些发紧。
最终,他只是摇了摇头,声音比平时更低了些。
“……不用了。”
秦峪似乎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投来询问的目光。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纪槐序只觉得里面盛满了太多他过去未曾读懂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对视,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微微蜷起的手指。
“……没有。”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只是……有点累了。”
这是实话。
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击让他感到精神上的疲惫。
秦峪闻言,眼神里的关切更浓了些。
“我送你回去休息?”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
“或者……你愿意的话,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走。”
纪槐序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头看向秦峪,声音很轻,带着迷茫。
“秦峪……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像是在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
他需要一个能让他理解这份沉重到近乎不真实的感情的答案。
秦峪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微微一怔,随后,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变得无比专注和认真。
他没有疑惑纪槐序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也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仿佛在回溯漫长的时光长河,打捞那些真正重要的瞬间。
“如果我说是一见钟情,你可能会觉得肤浅,也不太准确。”
秦峪的声音低沉而平缓,没有丝毫轻浮。
他指的“一见”显然是重逢后的那次晚宴。
“具体来说,我也不知道喜欢你什么。”
他微微蹙眉,像是在认真思索一个极其复杂的课题,目光却始终落在纪槐序脸上。
“非要说的话。”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真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捧出来。
“喜欢你对音乐那份近乎偏执的认真,在工作室里较真一个音符时,眼睛会发光。
喜欢你对我爱搭不理,又被我缠的不行,最后忍不住骂我的样子。
喜欢你的骄傲,你的敏感,你的别扭,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秦峪的眼睛深邃的像海。
“就像我之前说的,你的全部我照单全收。
纪槐序,我喜欢的不是某个完美的标签。
我喜欢的是完整的你,包括你的才华,你的脆弱,你的不完美。这些加起来,才是最真实的你。”
他没有提及过去,没有泄露那长达十年的守望,只是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纪槐序怔怔地看着他。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与暖流交织着汹涌而上,冲得他鼻尖发酸,眼眶发热。
他意识到,秦峪是认真的。
他不发现,秦峪或许永远都不会主动提及那段长久而沉默的注视。
纪槐序感到一阵眩晕。
他想问,想指着书架的方向,问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问那枚校徽代表什么,问那截琴弦从何而来。
他想撕开这层温和的表象,看看底下到底埋藏了多深的执念。
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声极轻的、带着颤抖的叹息。
他发现自己问不出口。
他害怕自己无法承载这份答案背后的重量。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掩住其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秦峪……”
纪槐序轻轻的喊着,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和脆弱。
秦峪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掐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他不知道纪槐序此刻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只以为是自己过于直白的告白让对方感到了压力和不适。
他将手覆在纪槐序手背上,微微收紧,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别怕。”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
“你不用立刻回应什么,也不用觉得有压力。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
他顿了顿,看着纪槐序低垂的、显得异常柔顺的发顶,语气更加轻柔:
“累了我们就休息,不想说话我们就安静待着。
纪槐序,在我这里,你永远有选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