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而我身上这层人皮，其崩裂的时限也如影随形，步步紧逼。
眼前的麻烦已经解决，我便不能再坐以待毙。
徐叙点了点头，神情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行，下午我再去详细打听打听，确认那地方具体在哪儿。”
白昼短暂，寒意一日胜似一日。
窗外路边的枯枝在风中瑟缩，更添几分萧索。
尽管我早已对岑苍栖说过无数次，我这具躯壳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抱着不过是一块冰冷的石头，根本无法取暖。
他依旧紧紧地依偎过来，将冰凉的我拥在怀里。
到了晚上，当我准备褪下人皮，出门赴那考古之地时，他环抱的手臂仍不舍得松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怎么？”我挑眉，半是调侃半是试探地问，“想跟我一起去？”
“可以吗？”他猛地抬头，黯淡的眼眸瞬间被点亮，闪烁着纯粹的期待。
还真想跟我一起去啊？
我无奈地摇摇头，带着几分真实的遗憾。
“不可以。”
“你去了会被人发现，当成坏蛋给抓起来。”
“……那好吧。”期待的光芒迅速熄灭，他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闷闷的。
“我等你回来再睡。”他缓缓松开手臂，还带着几分依依不舍。
我褪下人皮。
门外，银珠已静静候着。
我们的魂魄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酒店融入夜色，循着徐叙提供的地址，迎着凛冽的寒风，向城郊飘去。
只不过没想到，即便是在这样深沉的寒夜，考古队的营地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隐约。
他们尚未休息，几顶帐篷里人影晃动，正聚精会神地研究着刚从泥土中挖出来的古物。
我和银珠如同两缕无声的夜风，悄然飘至他们身侧，好奇地探视。
昏黄的灯光下，工作人员戴着白手套，手持纤小的刷子，屏息凝神，一点点拂去陶罐、瓦砾上经年的污垢。
低低的交谈声在帐篷里回荡。
“这底下埋着的，究竟是哪个朝代？”
“唉，几十年了，一点头绪都没有……”
“唉，里面没有任何出土的文献与记载，这条路还长着呐……”
“这地下的王朝，规模怕是远超想象，挖了这么多年都没挖完。”我不禁轻声感叹，目光扫过堆叠的文物。
“嗯……”银珠轻声附和。
此处已是青城的边缘地带，而脚下这片被层层黄土掩盖的过往，仿佛仍深不见底。
我和银珠又悠悠的飘到了另一处帐篷。
这里的景象截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更为肃穆的气息。
工作台上，散落着清理出来的森森白骨，大多是残缺的碎片。
但旁边的玻璃柜里，却摆放着一具保存较为完整的尸骨。
上面的衣服虽然已经破败但还是能清晰看见上面的纹路。
工作人员熟练而专注地清理着每一块骨片，细致地分装进标注着日期和编号的木匣中。
我们静默地看了许久，直到一束刺目的车灯光芒骤然撕裂帐篷的布帘，伴随着引擎熄灭的声响。
从他们的交谈声中得知，这些残破的人骨，都会被带走火化装进骨灰盒中进行处理。
……
“那挖出来干嘛呢？人家在地下埋的好好的。”我不是很理解这种做法的意义是什么。
“……就是，这里本就是他们的故土，也是他们的埋骨之地，死后尸骨被挖出来也就罢了，还要被扔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银珠的眉头也微微蹙起，眼中充满了不解和淡淡的哀戚。
我凝视着那些被小心存放的骨片，一股复杂的情绪弥漫开来。
“这么看来，我的尸骨若不是完完整整被扔在这青城，极有可能已经被带走烧了灰不知去向。”
我们转身飘向灯火最为通明之处，挖掘现场的核心。
巨大的探照灯将坑底照得亮如白昼，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土腥味。
工作人员正忙碌地将泥土和清理出的物品运上地面。
我和银珠顺着挖掘的坑道向下飘去。
地下的深度远超我的想象。
眼前所见的，并非想象中的宏大墓穴。
更像是一处被时光彻底掩埋的普通居所。
有腐木的气息，也有破碎的陶碗，还有那种生了锈的横梁钉。
相对来说应该是平民居住的地方，他们挖掘出来的古物都是些寻常的生活用具，并没什么价值。
此地也感受不到任何阴魂的气息，只有泥土的冰冷和历史的沉寂。
我们转了一圈，我们再次回到了那顶处理尸骨的帐篷。
不知不觉间，我的视线停留在玻璃柜中那具相对完整的女尸上。
看起来，她应该是被考古队从棺椁里抬出来的，因此才保存的如此完整。
在漫长的岁月侵蚀后，仍保留了发髻的形态和丝丝缕缕的长发。
先前未曾细看，此刻凝神端详，我才赫然发现那玻璃柜的底部边缘，竟用朱砂细细地描画了一圈封纹。
暗红的线条在灯光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咦？”银珠也察觉了，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碰那朱砂符文。
“滋——”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仿佛灼烧，银珠猛地缩回手，指尖萦绕着一缕极淡的青烟，她吃痛地低呼了一声。
这轻微的动静，却惊动了帐篷角落里正埋头工作的两名考古队员。
他们几乎是同时抬起了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互相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其中一人反应极快，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箓，紧紧攥在手心，仿佛在安慰自己。
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玻璃柜中的女尸，眼神里充满了深深的忌惮和难以掩饰的慌张。
“这女尸……有古怪？”我迟疑道。
看他俩不自然的模样……那圈朱砂封印，应该不是什么装饰。
“都成白骨了，应该不会吧？”银珠定眼望向女尸那骇人的骷髅头，猜测道。
“那他俩在害怕什么？”
我说着便恶作剧般朝那两名考古队员吹出了一口阴气。